坦白说，她姿色平平，一点也不特别，生来就是张大众脸。她不爱化妆，自从生了我以后，梳妆台上更不会有化妆品之类的玩意，按电视里说，就是“圆圆的，黄黄的，斑斑点点好多个”。她的脸永远是素颜。

　　小时候我很不懂事，总怨她长得不好看，无理取闹，怪她没有遗传好我的容貌。过年做客最不想听到的就是亲戚们说我长得像妈，每一次，我都急得直跺脚说：“像爸爸，我觉得像爸爸多一点!”亲戚们和母亲都在尴尬地笑，我跑到一边去找奶奶，竟没发现素颜的失落表情。

　　印象里她每天都起早贪黑，加班加点地工作。那时候我们家还买不起车，她每天都骑电瓶车上班，春夏还能忍忍，可到了冬天，从家到硖石，二十公里路，冬天的风真是残忍，把她的手划出道道伤痕，看着母亲长满冻疮的手，爸爸总是很心疼，觉得妈妈这样实在太辛苦了。

　　冬天的晚上实在难熬，大半夜才下班回家，她却还不放心我。是的，我有个坏习惯，睡着了爱乱踢被子。

　　她每天回家总是轻轻地迈小步进来瞅瞅我有没有盖好被子。一回被我发现了，出于赌气，当晚待她出了房间，我便踢开了她多盖的一床被子，谁料大半夜发起了高烧，好不容易睡着了，凌晨三四点又醒来，朦胧中又见熟悉的素颜。父亲推门而入：“你也忙了大半夜了，早点休息吧，这儿有她奶奶呢”。“这会儿烧也该退了，我再陪她会儿，你轻点，别吵着孩子。”眼睛忍不住闪泪光，我尽量没让它掉出来，第一次认识到，素颜原来也是那么美。

　　我怎么忘了，挣钱养家的重活大多落在她身上，所以她显老;我怎么忘了，那些年她夜夜都得加班，忙得外婆家也不能常去;我怎么忘了，大冬天，她为我织毛衣时生满冻疮的手;我怎么忘了，是我，一点点把她的脸变老了。我怎么可以嫌弃她的脸不漂亮呢?“妈妈是个大美人，岁月你别伤害她”。

　　化个美美的妆，或是，毫无遮掩地露出素颜，每个母亲都最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