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国胜

　　“胜儿，快起床!”我还在梦乡回味着昨晚那顿年饭的香甜，爸爸沙哑的男中音便把我的耳膜敲响了。

　　“干什么呀?”我嘟哝着懒洋洋地穿上衣服。“车子油泵坏了，启不动，得趁早修好。正月的生意旺着哩。”爸轻言细语地解释。

　　爸是汽车司机，为了一家人的生计，他经常起早贪黑，够累的。既然提出正月初一清晨就去修车，我不好也不能再说什么。匆匆洗漱完毕，抱上几捆干稻草便推开门出来了。

　　眼前是冰天雪地，那呼啸的北风就像锋利的刀从耳边刮过，钻心的疼。爸那七八十年代产的牛皮鞋踩得脚下的冰雪“咔咔”作响。正是这冰雪碎裂的声音，划破了山村正月清晨的沉寂。人们大都还在温柔舒适的梦乡里。除了北风的呜呜声和我们脚下坚冰的碎裂声外，大概就只剩下我们粗重的呼吸声了。

　　“这个时候你本来应该在家里烤火烤糍粑的。”爸爸终于打破了沉默。

　　“别这么说，爸。”我鼻子一酸，眼泪差点儿滚了出来。

　　“再过十来天你们就要开学了，学费还没有着落呢。”爸歉疚地说。

　　我和弟妹们的学费一年起码要2000元，这对普通的农民家庭来说，不是小数目，幸而爸爸有一门很出色的技术，我们才不至于中途辍学。

　　“爸，我看我就甭读了，跟您学开车吧。”

　　“咔嚓!”爸爸猛地刹住了脚步，脚下的一块坚冰一下子被踏得粉碎。他扭转头，像不认识我似的打量着我，那目光中充满着几多慈爱，几多愤怒，几多无奈，几多凄苦啊!

　　我非常后悔伤了爸爸的心，将头低垂下来，等着挨他的怒骂或者耳光。出乎意料，爸爸只是轻轻地劝慰着：“我开车是为了什么呢?还不是为了你们将来比我强?”说完，便把目光从我身上移开了。他微晃了一下身子，又踏着坚定的步子朝前走去。我分明看见，他的眼中闪烁着晶莹的泪花。

　　我鼻子酸酸的，眼泪大颗大颗地滚下来，溶入了地上的冰雪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