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北省武汉市水果湖中学高三 杨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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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吹着口哨,左一笔右一笔地把颜料抹在黑板上。天气晴朗,阳光灿烂,他心情一好,越发挥洒得肆无忌惮。忽听背后清清脆脆一声问:“请问,你画的是什么?”回头一看,未曾见过的一张女孩脸,因为年轻,不觉得陌生。成笑笑说:“好像是一个人。”
“那实际上是什么呢?”女孩黑亮的眼珠写满疑惑。成只好告诉她:“实际上也是一个人。”
“哦——”女孩恍然,“元谋人。”
成差点摔了下来,气急败坏地问:“谁说的?”“喏,前额低平,眉骨突出,头发长长乱乱的,整个儿一原始人复原头像。”她还一套一套的。
成“哼——”了一声:“你看清了吗?那是个诗人。”女孩宽容地说:“没关系,原始诗人。”
“你是哪个系的?”成没好气地问。
“我不是这个学校的,其实,我才上高一。”
成不胜长江后浪推前浪之感,只好耸耸肩,不去理会了。女孩看了好一会儿,又由衷地说:“真的是一个诗人呢!你画得真漂亮,——像你呢。”
成这回真的摔了下来。
那是第一回见到昕,领教了她的伶牙俐齿。
第二次见昕,是元旦,不知听怎么混进了大学的舞会——只是太稚嫩的娃娃脸,怎么看都是个小女孩。
成凑过去“嗨——”了一声,昕只看得一呆:
破旧的黑风衣,稀脏的牛仔裤,柔长而些微凌乱的黑发,老掉牙的破吉他,就是那么没来由的出众和不凡。于是昕轻轻地说:“好久不见了,元谋诗人。”成仍然耸耸肩,揉揉昕的头发:“调皮。”
昕这一夜很少说话。她侧着头看成漫不经心地拨着吉他,潇潇洒洒的动作;听成唱歌,低低冷冷的声音;看天之骄女们众星捧月一样围着他;听带她来的晴仔仔细细告诉她成的风光。
成偶尔对她笑笑,奇怪地发现这个精灵调皮的小女孩今夜沉静下来,脸上浮现出迷惘的梦幻一样的神情。
“奇怪的小丫头。”
最后一支歌响起,成低低冷冷的声音中透着一抹温柔:
……当时光湮没我少年的情怀,
当岁月将我的青春褪色成苍白,
仍会有你的歌声超越时空遥遥传来,
那是我永不褪色变旧的爱!
他听见昕悄悄地说:“好美的一支歌。”晴告诉她是成写的,昕的眼里就有什么一闪。
让成升起一丝自得。
后来,昕总是很偶然地碰到成,成知道不会有那么多“偶然”,但成不说。和昕走走聊聊是很有意思的事,尤其是她不再伶牙俐齿逞口舌之强,只是笑盈盈地听成的一些妙论和“谬论”,眼珠仍然黑亮黑亮,不时还有些喟叹和小小的妙语。
再往后,成带她逛大学里的跳蚤市场,和她一起讨价还价,带她去外语角,去留学生楼,听她用洋泾浜的英语和老外套近乎。成发现她真的很聪明,水晶心玻璃人一样。
这样慧黠可爱的小女孩认认真真地听你的每一句话,并且认可,并且独出心裁地表示赞叹,的确是很惬意的事情。
成有意无意地教听弹吉他,画画。他惊讶于昕小小的脑袋里的敏锐和美感,问昕:“你以前没有过想画和想唱的冲动吗?”
昕不知怎么告诉他,自己近来是有那么些冲动,一些倏忽来去的情绪,像古书中惊鸿一瞥的美人。人远去了,杳无踪迹,可有渺渺的香、衣袂飘飘的影,萦绕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