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尔曼-03
"快走吧,"她用巴斯克语对我说.
我顿时愣住了,怒不可遏.
"你在这里干什么?"中尉对我说,"滚蛋,滚出去!"
我一步也动不了,浑身瘫痪了似的.中尉见我还不走,连警卫帽子也不脱,便怒气冲冲,揪住我的领口,狠狠地摇动我的身体.我不知道我对他说了些什么.他拔出军刀,来个先发制人.我气疯了头,也拔刀出鞘.老太婆抓住我的胳膊,中尉乘机给我一刀,至今我前额上还留有伤疤.我往后一退,一胳膊竟把多罗特摔了个仰面朝天;但中尉逼我不舍,我就一刀对他刺去,他便吃刀倒地.嘉尔曼立即灭了灯,并用波希米亚语叫多罗特赶紧逃跑.我自己也连忙逃到街上,拔腿就跑,不问东西南北.我老觉得后面有人跟着我.待我定了定神,才知道嘉尔曼始终没有离开我.
"大笨蛋,金丝雀!"她对我说,"你只会闯祸.应验了吧,我早就告诉你,我会给你带来灾祸.得了,有罗马的佛兰德女人(罗马的佛兰德女人,指波希米亚女人.此处"罗马"不是指不朽名城罗马,而是指波希米亚人自己.西班牙第一次看到的波希米亚人可能来自荷兰,故有佛兰德人之称.......原注做相好,就有包治百病的灵丹妙药.先把这条手巾包在头上,把你的皮带扔给我.在这条巷子里等着,过两分钟我就回来."
她说着就不见了,一会儿工夫,她给我带来一件条纹斗篷,我不知道她是从哪儿找来的.她让我脱掉军装,把斗篷披在衬衣外面.经过乔装打扮,加上她给我头上包扎伤口的手巾,我简直成了巴伦西亚的乡下佬,在塞维利亚常常看到他们来卖"须发"果露("须发",一种鳞茎植物的根须,可制可口饮料.......原注).后来,她把我带到一幢房屋里,很像多罗特的家,在一条小胡同深处.嘉尔曼和另外一个波希米亚女人给我擦洗.包扎伤口,比军医还高明,还让我喝了点什么东西;最后,她们把我安顿在一个床垫上,我就睡着了.
这两个女人可能在我喝的水里掺了点安眠药,她们有制药的秘方,因为第二天我很晚才醒过来.我头痛欲裂,还有点发烧.好长时间才记起昨天晚上发生的那场惨剧.嘉尔曼和她的女友给我包扎好伤口后,就双双挨着我的床垫蹲下来,用她们的土话谈了几句,好像是诊断病情.于是,她们俩都叫我放心,我很快就会好的;但务必尽快离开塞维利亚;因为我一旦被捕,很可能就地枪决.
"我的小伙子,"嘉尔曼对我说,"你得干点儿事,现在你吃不了皇粮,既不给你大米,也不给你鳕鱼(米饭和鳕鱼是西班牙士兵的日常食物.......原注),你该考虑自谋生路了.你太笨,不善于顺手牵羊;但你手脚敏捷,身强力壮,你有种,就到海边去,走走私货.我不是说让人把你吊死吗?总比挨枪子强吧.再说,如果你干得利索,你生活比得上王子,只要宪兵队和海岸警备队还没有抓住你的衣领."
这个鬼婆娘就是用这种花言巧语给我安排了新去向,老实说,除此之外我别无出路,我已经犯了死罪.还用对您说吗,先生?她不费多少口舌就使我下了决心.我觉得,通过冒险和叛逆的生活,我同她的关系会更加密切了.她对我的爱情我以为从此万无一失了.我常听说,有些走私贩子,骑着高头大马,手握短统枪,背后带着情妇,纵横驰骋在安达卢西亚各地.我仿佛看见自己背后带着我可爱的波希米亚女郎,扬鞭催马,翻山越岭.当我对她谈起此事时,她笑得直不起腰来,她说,没有比露营夜宿更有意思了,到时候每个罗姆带着自己的罗密走进自己的小帐篷,用三个弓形框架支着一条被单就成了安乐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