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国-02
"没好."
"那太不好了."岛村像抱歉自己失约,又像哀悼师傅的死.
"嗯."驹子马上温存地摇摇头,用手帕拂了拂桌子,"虫子真厉害啊."
从矮桌到铺席落满了小羽虱.几只小飞蛾围着电灯飞来飞去.
纱窗外面也星星点点地落上了数不清的各种各样的飞蛾,在明澈的月光底下浮现出来.
"胃痛,胃痛啊!"驹子把两手猛地插进腰带,伏在岛村的膝上.
转眼之间,一群比蚊子还小的飞虫,落在她那从空开的后领露出来的.抹了浓重白粉的脖颈上.有的虫子眼看着就死去,在那儿一动不动了.
她脖根比去年胖了些,显得比较丰满.岛村心想:她已经二十一岁了.
一股温热传到他的膝上.
"帐房有人嬉笑着告诉我说:'小驹,到山茶厅去看看吧.,真讨厌啊!刚送阿姐上了火车,本想回来舒舒服服地睡它一觉,可是她们说这儿来过电话.我已经很困乏了,真不想来了.昨晚为阿姐饯行,喝多了.在帐房那儿她们一个劲地取笑我.来的原来是你.又过一年了,这人是一年才来一次吗?"
"我也吃过那种豆馅包子哩."
"是吗?"驹子抬起脸来,伏在岛村膝上的地方留下了一片红晕,她忽地显出几分稚气.
她说,是把那个中年女子一直送到下下一个站才回来的.
"真没意思.从前无论办什么事都很齐心,可是如今个人主义渐渐抬头,各干各的,意见总是统一不了.这儿也变化很大,性格合不来的人越来越多了.菊勇姐不在,我就寂寞了.因为过去什么事都是由她拿主意的.她最叫座,没少过六百枝(艺妓陪酒是按点香数来计算时间的.)的.她在我们这儿最受器重啦."
岛村问:"那个菊勇到了期限,回到老家,是结婚还是继续操她的旧业?"
"阿姐这个人真可怜,以前的婚事吹了才来这儿的."驹子把后面的话咽了回去,犹豫了半晌,望着沐浴在月光底下的梯田,然后又说,"那坡道半路上有间新盖的房子,是吧?"
"你是指那间叫菊村的小饭铺?"
"是啊.阿姐本来是要嫁到那家店铺去的,后来她改变了主意,突然吹了,闹了好一阵子.人家好容易特地为她盖了房子,临要出嫁时她就把人家甩掉了.因为她另有所爱,并打算同那人结婚呢.可是,她受骗了.一个人一着了迷,就会弄成那个样子吗?据说,对方已经逃跑,如今她又不能破镜重圆,把那间店铺要回来,也不好意思再呆在那里,所以只好到别的地方另起炉灶了.想起来也真可怜啊.我们虽然知道得不多,可是她的确也碰到过形形色色的人啊."
"男人?跟她好过的就有五个吗?"
"是啊."驹子抿嘴笑了笑,突然扭过头去,"阿姐也够懦弱的.太懦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