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国-02
于是她就地挪了挪跪坐着的右腿,又拿起三弦琴放在腿肚子上,把腰扭向左边,向右倾斜着身子,望着三弦琴把说:"小时候就是这样练习的."
"黑......发......的......"
她一边稚气地唱着,一边"叮铃铃叮铃铃"地弹奏起来.
"你最初就是学唱《黑发》(《黑发》,是长歌之一.)的吗?"
"哦哦."驹子像小时候那样摇了摇头.
打这以后,即使过夜,驹子也不再坚持在天亮之前赶回去了.
"驹姐."从走廊远处响起了提高尾音的喊声.驹子把客栈的小女孩抱进被炉里,一心陪着小女孩玩,直到快晌午,才带着这三岁的小女孩去洗澡.
洗完澡,她一边给小女孩梳头,一边说:
"这孩子一看见艺妓,就提高尾音喊驹姐.驹姐的.无论是看照片还是图片,凡有梳日本发髻的,她就认为是'驹姐,.我很喜欢孩子,因此很懂得孩子的心理,我说:'小君,到驹子姐家里去玩好吗?,"
驹子说罢,站起身子,走到走廊,又悠闲地坐在藤椅上.
"东京人都是急性子,瞧,已经开始滑雪啦."
这个房间座落在高处的一角,可以望见山脚下的滑雪场.
岛村也从被炉里回过头来看了看,只见斜坡上的积雪花花搭搭的,五六个身穿黑色滑雪服的人在山麓那头的旱地里滑着.那边的梯田田埂还没被雪覆盖,而且坡度也不大,实在是没意思.
"好像是学生哩.今天是星期天吧?这样滑法有什么意思呢?"
"可是,他们滑雪的姿势多优美啊!"驹子自言自语地说,"据说艺妓要是在滑雪场上向客人打招呼,客人就会吃惊地说'哦,是你呀!,因为滑雪把皮肤晒黑了,都认不出来了.而晚上又总是经过化妆的."
"也是穿滑雪服吗?"
"是穿雪裤.啊,真讨厌,真讨厌!在宴席上才见面,他们就说:那么明年在滑雪场上见吧.今年不滑算了,再见.喂,小君,走吧!今晚要下雪哩.下雪前的头晚特别冷."
驹子起身走了以后,岛村坐在她坐过的藤椅上,望着驹子牵着小君的手,从滑雪场尽头的坡道走回去.
云雾缭绕,背阴的山峦和朝阳的山峦重叠在一起,向阳和背阳不断地变换着,现出一派苍凉的景象.过不多久,滑雪场也忽然昏沉下来了.把视线投向窗下,只见枯萎了的菊花篱笆上,挂着冻结了的霜柱.屋顶的融雪,从落水管滴落下来,声音不绝于耳.
这天晚上没有下雪,落了一阵冰雹后,又下起雨来了.
回去的前一晚,明月皎洁,天气冷飕飕的.岛村再次把驹子唤来,虽然已快到十一点了,驹子还说要去散步,怎么劝说也不听.她带着几分粗暴,将他从被炉里拖起来,硬要把他拽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