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督山伯爵(四)-第98章-钟瓶旅馆
"我没钱付账,但我并非是一个不忠实的人;我留下这只十倍于房钱饭钱的夹针作抵押.我在天刚亮时就逃走了,因为这会使我很难堪."
于是他从领结上除下别针,放在那张纸上.等这一切办完之后,他不让房门继续紧闭,走过去拔开门闩,甚至把门拉成半开半掩的样子,象是他已离开房间,已经忘记关门一样的;他抹掉地板上的足迹,熟练地溜进壁炉烟囱,开始顺着空烟囱向上爬;烟囱是他逃走的唯一机会了.与此同时,安德烈所注意到的那第一个宪兵已随着警察局的执事官走上楼来,第二个宪兵仍然守着楼梯,第三个宪兵仍然守在大门口.
安德烈这次受到追捕,背景是这样的:天一亮,匆匆地急报从巴黎发向四面八方;各区的地方当局几乎马上就以最大的努力来捕捉谋杀卡德鲁斯的凶手.贡比涅是一个警卫森严的市镇,有众多地方行政官吏.宪兵和警察;所以急报一到,他们便立刻开始活动,而钟瓶旅馆正好是镇上的第一家大旅馆,他们自然要先到这儿来调查.而且,据在钟瓶旅馆隔壁市政府门口站岗的哨兵的报告,知道当天晚上那家旅馆住了几个旅客.那个在早晨六点钟下班的哨兵甚至还记得,当他在四点零几分上班的时候,有一个青年人和一个小孩子合骑着一匹马来到.那孩子骑马走以后,那个青年人就去敲钟瓶旅馆的门,旅馆开门让他进去,然后又关上门.于是疑点便落到了那个夜深出门的年青人身上.
那个青年不是别人,就是安德烈.因此,警察局的执事官和那宪兵......他是团长......便朝安德烈的房间走来.他们发现房门半开半掩."噢,噢!"宪兵团长说自己是一个老狐狸,对罪犯的这套把戏称得上是见多识广,"开着门可是一个坏兆头!我宁愿发现门关得紧紧的."的确,桌子上的那张小纸条和夹针证明,或者不妨说,确实应验了他那句话的正确性.虽然我们说应验,但那位宪兵团长经验丰富,决不肯只见到一件证据就深信不疑.他四处张望,翻一翻床,掀动帐帏,打开柜门,最后,在壁炉前面停下来.安德烈曾小心地不在炉灰里留下脚迹,但这是一个出口,而在那种情形下,每一个出口都需要严格检查.宪兵团长派人去取一些麦杆来,把它塞满壁炉,然后点着火.火毕毕剥剥地烧起来,一股浓黑的烟柱沿着烟囱向上窜;可是烟囱里却没有像他预期的那样有犯人掉下来.事实上:那宪兵虽很有经验,但从小就与社会作战的安德烈,其经验却也同样丰富;他早就预料到会有这一场火攻,所以已经爬到屋顶上,并且蜷缩在烟囱旁边.他现在认为自己已得救,因为他听到那宪兵团长大声对那两个宪兵喊道:"他不在这里啦!"他小心地探出头看了一下,他发觉宪兵在听到这个宣布以后非但没有撒走,反而显得更警惕了.现在轮到他来向四周观望了.他的右面是市政府,一座十六世纪的大厦.任何人都可以从楼顶的窗口望下来,仔细察看下面屋顶上的每一个角落;而随时都有可能有一个宪兵的头颅从那些窗口里探出来.要是一旦被发觉,他知道他就完了,因为屋顶上的一场追逐是不能幸免的;所以他决定下去,但不是从他上来时的烟囱下去,而是从通到另一个房间的烟囱下去.他四处环顾,找到一个不冒烟的烟囱,爬到那儿以后,他就神不知鬼不觉地消失到那烟囱口里了.与此同时,市政府楼顶的一扇小窗被猛烈地推开,宪兵团长的头探了出来.他在那儿一动不动地停留了一会儿,像是那座建筑物上的石雕装饰品一样,然后,只听得一声失望的长叹,他就不见了.宪兵团长镇定和庄严得像代表法律一样穿过人群,并不理会落到他身上来的种种询问的目光,重新走进钟瓶旅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