蓓基对于克劳莱的一家之主那一番关切和殷勤,总算得到了极大的酬报.这虽然不过是个空场面,她倒看得比任何实在的好处还重,眼巴巴的盼了多少时候了.她并不想过良家妇女的生活,却喜欢有良家妇女的名声.我们知道在上等社会里的女人如果要具备这个条件,一定得穿上拖地的长裙,戴上鸵鸟毛,进宫朝见过国王才行.经过这次大典之后,她们就算身价清白,好像御前大臣给了她们一张德行完美的证书.比方说,凡是可能带传染病菌的货物和信件,检疫所只要把它们搁在汽锅里烘焙一下,然后洒上些香醋,就算消了毒;以此类推,名声不大好听,可能把别人沾带得不清不白的女人也只要经过一次有益身心的考验,在国王面前露过脸,所有的污点也就洗干净了.
贝亚爱格思夫人,德夫托夫人,乡下的别德.克劳莱太太,还有好些跟罗登.克劳莱太太打过交道的奶奶小姐们,听说这可恶的江湖女骗子竟敢对着王上屈膝行礼,不消说心里大不服气.她们断定如果亲爱的夏洛特皇后(夏洛特皇后(Queen Charlotte),指夏洛特.莎菲(Charlotte Sophia),乔治第三之后,1818年死.)还在的话,决不准这样一个品行不端的女人走到她玉洁冰清的客厅里去.可是你想,当年正是"欧洲第一君子"(指英王乔治第四.)当政的时候,罗登太太这一进宫,仿佛是在他面前经过考试而得到了名誉上的学位,你如果再信不过她的品德,岂不是等于对国王不忠诚吗?至少拿我来说,每逢回想到这位历史上的大人物,心上就觉得又敬又爱.我们帝国之中有教育有修养的人一致颂扬我们至圣至尊的王上为"国内第一君子",可见君子之道在名利场中还是受到极高的敬仰.亲爱的麦......,我幼年的朋友!你还记得吗?二十五年前,一个幸福的晚上,《伪君子》(爱赛克.别克斯大夫(Issac Bickerstaffe,1735—1812)的有名讽刺剧,在1810年上演,在当时算是盛事.)在特鲁瑞戏院上演,当时爱立斯顿是经理,陶登和里思登是演员,屠宰场学校(萨克雷小时进的学校是国家下特许状设立的查特豪斯公立学校(Charter House),他时常称它为屠宰学校(Slaughter House),因为他认为这学校的制度摧残儿童身心,学生们仿佛在受宰割.)里有两个孩子得到老师特准,爬到戏台上挤在人堆里面欢迎王上,这事你想来还没忘掉吧?王上?喏,他就在那儿.他的尊贵的包厢前面排列着护兵,尚粉大臣斯丹恩侯爵和许多政府里的大官儿站在他椅子背后.他端坐在自己位子上,满面红光,身材高大,头发又多又卷,满身挂了勋章.唉,我们唱"天佑我王"唱的多起劲啊!雄壮的音乐在戏院里响成一片,真正是声震屋宇.所有的人都在欢呼.叫嚷.摇手帕.女客们有掉眼泪的,有搂着孩子的,有些人感动得甚至于晕过去.坐在戏院后面的人差点儿没闷死,大伙儿一面扯起嗓子嚷嚷,一面推推挤挤,还有些人闷的受不住,叫的叫,哼唧的哼唧.在场的人人都肯为国王陛下牺牲性命;照当时的情形看来,他们真的准备为他死了.我们竟看见了王上,连命运之神也不能剥夺我们那一回的经验.有些人见过拿破仑,还有几个积古的老人见过弗莱特烈大帝.约翰逊博士.玛丽.安东尼等等,将来我们也能对下一代夸口,说我们见过圣明的.威严的.了不起的乔治.别人总不能说我吹牛吹得没有道理吧? 罗登.克劳莱太太的好日子来了.这位贤慧的妇人由她嫂子做引见人,进宫朝拜了王上,好比踏进了久已渴望的天堂.到指定的一天,毕脱爵士夫妇坐了家里的大马车(这车子刚刚造好,到从男爵选上了区里的行政长官马上就能拿出来用),一直到克生街的房子前面停下来.这一下,连拉哥尔斯也托赖着见了世面.他正在自己的菜蔬铺子里,只见马车里好多漂亮的鸵鸟毛,跟班的全穿上新号衣,胸口戴着一大把花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