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翰_克利斯朵夫(七)-卷七-户内-第二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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约翰_克利斯朵夫(七)-卷七-户内-第二部


    车子穿进森林里的小路的时候,证人之中有一个说了一句感想,突然引起了克利斯朵夫的注意.他想研究一下那些人心里想些什么,结果觉得他们都对他不关痛痒.巴德教授在那里预算这件事几点钟可以完,能不能赶回去把他在国家图书馆手稿室开始的工作当天结束.因为他也是德国人,所以在克利斯朵夫的三个同伴中最关心决斗的结果.古耶既不理会克利斯朵夫,也不理会巴德,只跟于里安医生谈些淫猥的生理学问题.年轻的于里安是图卢兹人,从前和克利斯朵夫住在同一层楼上,常常向他借酒精灯,雨伞,咖啡杯等等,东西还来的时候没有一次不是打烂了的.为交换起见,他替克利斯朵夫义务诊病,把他做试验品,看着他的天真觉得好玩.表面上他象西班牙贵族一样的镇静,骨子里老是喜欢挖苦人.他对眼前这件事高兴得不得了,认为滑稽透顶.他料到克利斯朵夫的笨拙,先就乐死了.他最得意的是克利斯朵夫出了钱让他坐着车到森林里来玩一下.......这是三个人的头脑里最显明的思想;他们把事情看作一件不费分文的娱乐.谁也不拿什么决斗放在心上.并且他们对于一切可能发生的后果都很冷静的准备好了.
    他们比对方先到.树林深处有家小客店.那是一个相当下流的娱乐场所,巴黎人常常到这儿来出卖他们的荣誉的.篱垣上开着野蔷薇;叶子古铜色的橡树荫下摆着几张小桌子.一张桌上坐着三个人,都是骑了自行车来的.一个是搽脂抹粉的女人,穿着短裤,脚上套着黑袜子;两个是穿法兰绒衣衫的男人,热得头昏脑胀,不时发出一些呜呜的声音,仿佛连话都不会说了.
    车子一到,小客店里稍微忙乱了一阵.古耶跟这个店里的人已经认识多年,便自告奋勇去代办一切.巴德把克利斯朵夫拉到一个花棚底下,叫了啤酒,空气挺暖和,非常舒服,到处是蜜蜂的声音.克利斯朵夫忘了为什么到这儿来的.巴德倒空了瓶子,静了一会,说道:
    "我想清楚了该怎么办."
    他一边喝着啤酒,一边又说:"时间还来得及:过后我可以上凡尔赛去."
    他们听见古耶为了场地的租金跟店里的主妇争得很凶.于里安也没有浪费时间:在那几位骑自行车的游客身旁走过的时候,大惊小怪的对女人裸露的大腿叫好,招来一大阵粗野的咒骂,于里安也老实不客气回敬他们.巴德轻轻的说:"法国人都是无耻东西.兄弟,我祝贺你胜利."
    他拿酒杯和克利斯朵夫的碰了一下.克利斯朵夫却在那里胡思乱想:断片的乐句在脑海中飞过,好似一片和谐的虫声.他简直想睡觉了.
    另外一辆车把小路上的细石子压出沙沙的声音,克利斯朵夫一看见吕西安苍白的脸上照例堆着笑容,不由得又动了火.他站起来,后面跟着巴德.
    吕西安戴着高领,把脖子都埋得看不见了,他穿扮非常讲究,恰好跟对方的衣衫不整成为对比.跟着下车的是勃洛克伯爵,那是以情妇众多,收藏古代圣体匣,和极端保王党的意见出名的体育家;......随后是雷翁.摩埃,又是一个时髦人物,靠了文学而当选的议员,靠了政治野心而成功的文学家,年轻,秃顶,胡子剃得精光,苍白而带黄的脸,长鼻子,圆眼睛,尖脑袋;......最后是爱麦虞限医生,很细腻的标准闪米特族,对人很客气,可是心里很冷淡;他是医学学士院会员,某医院院长,以渊博的著作和一种医药上的怀疑主义闻名的,老是用含讥带讽的同情心听病家诉苦,而并不想法给他们医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