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忆似水年华(六)-第六部-女逃亡者-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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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忆似水年华(六)-第六部-女逃亡者-02


    坏的化身,还有,当我看到阿尔贝蒂娜的女教师把这个狂热的姑娘带回小别墅,如同人们把一头野兽推进笼子,而这头野兽,不管表面现象如何,日后将谁也不能驯服,那天晚上看到这一幕时我也有一些直觉,我的这些直觉与布洛克向我指出大地上欲望普遍存在(这使大地在我眼前显得无比绚丽,使我在每次散步.每次邂逅时都禁不住心灵震颤)时所说的话不正相一致吗?这些最初的直觉,我现在才再度与它们相逢,并发现它们已得到证实,不管如何,这样也许对我更为有利,而在我爱恋着阿尔贝蒂娜的时候,它们却会引起我过分的凄楚.值得庆幸的是这些直觉只留存下一点痕迹,那就是我对一些我看不见但却不断在我身边发生的事情的恒久揣测,也许还留下了另一种痕迹,它先于前一种,也比前一种更博大,那就是我的爱情本身.事实上,我不顾理智
    的否定,选择了阿尔贝蒂娜,爱她,难道这不意味着了解她,连同她的所有丑恶之处吗?而且即便在猜疑心偃旗息鼓的时刻,难道爱情不是猜疑的持续和它的一种转换形式吗?既然欲望总是把我们引向与我们最为对立的东西,迫使我们去爱那给我们带来痛苦的东西,那么爱情难道不是恋人的洞察力的一种证明,连恋人自己也难以理解的一种证明吗?一个人的魅力里,他(她)的眼睛.嘴巴.身段里必然含有令我们感到陌生.并能使我们极其不幸的一些成份,当我们感到被这个人吸引并开始爱他(她)时,就意味着不管我们把他(她)说得如何纯洁无邪,我们已经看出他(她)身上以另一种形式表现出来的背信弃义和种种过失了.
  就这样,为了吸引我,某个人身上有害的.危险的.置人于死地的成份体现为魅力,也许,这魅力与隐秘的毒素之间的因果关系比毒花的繁茂诱人与它的毒性汁液之间存在的因果关系更为直接?我常对自己说,也许正是阿尔贝蒂娜的同性恋行为......我日后痛苦的根源......使她具有那种和善而直率的举止,这举止让人产生一种错觉,仿佛和她可以象和男人一样保持忠实而无拘无束的同伴关系,同样,类似的毛病使德.夏吕斯先生变得象女性那样敏感和聪颖.恋人在最盲目的时候仍有洞察力,其表现形式正是偏爱和柔情,所以在爱情上无所谓选择不当,因为一旦进行了选择,选择总是不当的."您到我家来约她的那个时期,你们去朔蒙高地散步吗?"我问安德烈."噢!不,自打她跟您从巴尔贝克回来以后,除了我告诉您的那一回,她再没和我干过任何那种事.她甚至不准我再对她谈起这种事.""可是,我的小农德烈,干吗还要撒谎呢?我通过一次十分偶然的机会(因为我从不想去打听什么),知道而且极其详细地知道阿尔贝蒂娜又干过这类事,我可以明确地告诉您是在河边,跟一个洗衣女工,就在她出事之前几天.""哦!也许是在离开您以后,这我就不清楚了.她感到自己没有能.也永远不可能重新得到您的信任."最后这句话使我心情沉重.接着我重又想到山梅花那晚的事,我记得大约半个月后,由于我妒忌的对象不断改变,我曾问阿尔贝蒂娜她和安德烈是否发生过关系,她回答说:"噢!从来没有,不错,我很喜欢安德烈;我对她怀着深厚的感情,但是就象对自己的姐姐一样,而且即使我有您怀疑的那种癖好,我可能找任何人也不会想到找她.我可以指任何东西向您发誓,指我姨妈,指我去世的母亲的坟墓向您发誓."我相信了她.她过去吞吞吐吐对我供认过一些事,后来见我对这些事并非无所谓便又矢口否认,然而即使这种前后矛盾没有引起我的疑心,那么我也该记得斯万曾坚信德.夏吕斯先生的友情是柏拉图式的,而且就在我看到男爵和裁缝在院子里的那一幕的那天晚上,他还对我肯定这一点;我本该想到人间有两个世界,一个在前面,另一个则隐藏在后面,前面那个世界由最正派.最诚实的人们所说的话构成,藏在它后面的那个世界则由这些人所做的事构成,因此,当您听到一个有夫之妇在谈到一个年轻男子时对您说:"哦!我和他很要好,这事千真万确,不过我们的友情是很清白.很纯洁的,我可以拿我死去的双亲发誓."您应该毫不犹豫地对自己肯定说,这位太太很可能刚从盥洗间出来,她每次和那个年轻人幽会后便匆忙跑进去冲洗,以免怀上孩子.山梅花的事使我伤心得要命,而且正如阿尔贝蒂娜所认为.所说的那样,我变得阴险了,开始恨她了;尤其是她那些出人意料的.令我思想上无法接受的谎言.一天她告诉我说她去过一个航空兵营,她是飞行员的朋友(大概是为了转移我对女人的怀疑,她以为我对男人会妒忌得轻些),她还说那位飞行员以及他对她表现的那份毕恭毕敬使安德烈如此心驰神往,以至安德烈希望飞行员带她乘飞机兜兜风,当时的情景真有趣.然而这完全是七拼八凑编出来的故事,安德烈从来没去过那个航空兵营.这类谎话,不胜枚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