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忆似水年华(四)-第二卷-第一章
然而他对我们民族的爱恋,
让锡永的姑娘云集在宫殿,
柔嫩的鲜花被命运之风摇曳,
象我一样被移栽头顶一天异色,
在一个与世俗隔绝的地方,
他(大使阁下)精心管教把她们培养.
德.福古贝先生终于不再用自己的目光,开口说话了."谁知道,"他忧伤地说:"在我所驻的国度,是否也存在这种事?""很可能."德.夏吕斯先生回答道,"是从狄奥多西国王开的头,尽管我对他的实情毫无所知.""啊,绝对不可能!""那么,他就不该摆出那么一副样子.他总是装模作样.一身'嗲声嗲气,,我最讨厌那副样子.要我跟他上街,我都不敢.再说,您应该很了解他是个什么人,他可象只一身白毛的狼,赫然入目.""您完全错看了他.不过,他确实挺有魅力.与法国签署协约那一天,国王还拥吻了我.我从来没有那么激动过.""那正是时机,跟他倾诉一番您心中的欲望.""啊!主啊,多可怕,要是他稍有疑心,那还了得!不过,我在这方面没什么害怕的."我离得不太远,这些话听得一清二楚,不禁使我在心头默默地咏诵起来:
国王直至今日尚不知我是谁,
这一秘密始终紧锁着我的嘴.
这场半无声半有声的对话只持续了片刻,我与盖尔芒特公爵夫人在客厅也才走了几步,公爵夫人便被一位美貌绝伦.身材娇小的棕发夫人拦住了:"我很想见到您.邓南遮从一个包厢里瞧见了您,他给T亲王夫人写了一封信,说他从未见过如此美丽的尤物.只要能与您交谈十分钟,他死了也心甘.总之,即便您不能或不愿见面,那信就在我手中,您无论如何要给我确定个约会时间.有些秘密的事儿,我在这里不能说.我看得出您没有认出我来,"她朝我添了一句,"我是在帕尔马公主府中(可我从未去过)认识您的.俄国大帝希望您父亲能派到彼得堡去.要是您星期二能来,伊斯沃尔斯基正好也在,他会跟您谈此事的.我有份礼物要赠送给您,亲爱的,"她又朝公爵夫人转过身子,继续说道,"这份礼物,除了您,我谁都不送.这是易卜生三部戏剧的手稿,是他让他的老看护给我送来的.我留下一部,另两部送给您."
盖尔芒特公爵并没有对这份厚礼感到欣喜.他弄不清易卜生或邓南遮是死人还是活人,反正看到不少小说家.剧作家前来拜访他的夫人,把她写到各自的作品中去.上流社会人士总是喜欢把书看成一种立方体,揭开一面,让作家迫不及待地把认识的人"装进去".这显然是不正当的,而且只不过是些小人而已.当然,"顺便"见见他们也并无不可,因为多亏他们,若有暇读书或看文章,就可以看清其中"底牌","揭开面具".不管怎么说,最明智的还是与已经谢世的作家打交道.德.盖尔芒特先生认为,唯有《高卢人报》上专事悼亡的那位先生"最最得体".若公爵报名参加葬礼,那位先生无论如何得把德.盖尔芒特先生的大名登在参加葬礼的"要人"名单的榜首,但仅此而已.如果公爵不大愿意列名,他也就不报名参加殡仪,只给死者亲属寄去一封唁函,请他们接受他最深切的哀悼.要是死者亲属在报上发表了"来信表示悼念的有盖尔芒特公爵等等"这一消息,那决不是社会新闻栏编辑的过错,而是死者的儿女.兄弟.父亲的罪过,公爵称他们是些不择手段往上爬的家伙,下决心从此不再与他们来往(拿他的话说,不与他们"发生纠葛",可见他没有掌握熟语的确切含义).不过,一听到易卜生和邓南遮的名字,加之他们是死者还是活人还不清楚,不禁使公爵皱起眉头,他离我们并不太远,不可能没有听到蒂蒙莱昂.德.阿蒙古夫人五花八门的甜言蜜语.这是一位迷人的女子,才貌双全,动人魂魄,无论是才还是貌,择其之一就足发令人倾倒.可是,她并不是出身于她如今生活的这个圈子,想当初一心只向往文学沙龙,只与大作家结交,先后做过每一位大文豪的女友......绝不是情人,她品行极为端正......大文豪们都把自己的手稿赠送给她,为她著书立说,是偶然的机会把她引入圣日尔曼区,当然,这些文学方面的特权也为她提供了诸多方便.如今,她地位不凡,用不着去讨人喜欢,只要她一露面,就可博得青睐.可是,她已习惯于周旋.耍手腕,为人效劳,如今尽管已无必要,便仍然一如既注.她常有国家机密要向您透露,总有权贵要介绍您结识,不断有大手笔的水彩画要赠送给您.在所有这些毫无必要的诱惑之中,确有几分虚假,但却给她的一生书写成一部错综复杂.闪闪发光的喜剧,她确实有能耐促成众多省长和将军的任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