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争论(中)-第二卷-第六篇-防御-第三十章
让人们赋予战略机动以上述那种不应得的重要性的,正是战略机动的这个方面.首先,他们将这种技巧同统帅的全部精神活动混在一起了,这是一个很大的错误.因为,如上所述,我们必须承认,在大规模决战的时刻统帅的其余精神活动在起支配作用.这种支配力量纵然主要来源于很大的感受,来源于几乎无意识产生的和未经长时间思索的灵感,也依然是军事艺术中的一个真正的公民,因为军事艺术既不是单纯智力活动的领域,也并不是智力活动占支配地位的领域.其次,人们认为,战局中任何一次没有结果的活动的出现都和某一方甚至双方统帅的这种高超的技巧有关.实际上,产生这种没有结果的活动的最主要的原因,却经常存在于让战争变成这样一种赌博的总的情况之中.
从前文明国家的大多数战争追求的目的主要是彼此监视,而不是打败敌人,所以大多数战局必然带有战略机动的特性.这些战局假如不是著名的统帅指挥的,人们就不会注意它们,假如一方甚至双方是有名的伟大统帅(如屠朗和蒙特库科利)指挥的,人们便会根据这些统帅的名望而说整个机动艺术是最杰出的典范.这样,人们就把这种游戏看成是军事艺术的顶峰,称它是军事艺术的最高修养的体现,因而把它作为研究军事艺术的主要根据了.
这种见解在法国革命战争以前的理论界十分流行.法国革命战争忽然打开一个同以往完全不同的战争现象的世界,这些现象在最初显得有些粗野和简单,但后来在拿破仑所指挥的战争中形成了一套最好的措施,带来了让所有人惊叹的成果.这时人们就想抛弃旧的方法,认为上述一切全是新发现和伟大思想等等的后果,当然也认为是社会状况改变的结果.此外,人们认为,旧的方法都不需要了,也决不会再出现了.但是,在任何一种思想发生大变革时,总会产生各种不同的派别,这儿也不例外,旧的观点也有它的保护者.这些人将新的现象看作是粗野的暴力行为,是军事艺术的总的没落,而且认为,正是那种平稳的.没有结果的.无所作为的战争赌博才应该成为军事艺术发展的方向.这种见解是这样缺乏逻辑与不合哲理,以致人们只能把它看作概念的极端混乱.可是那种认为旧的方法不会再出现的人,也是考虑得不周到的.在军事艺术领域内的新现象中,只有很小的一小部分能够算作新发明和新思想的结果,而大部分则是新的社会状况和社会关系的改变而引起的.但是,当这些社会状况和社会关系处在激烈的动荡过程中时,还不应该把它们当成标准,所以,毫无疑问,过去的大部分战争现象还会重新出现.在这儿,我们不打算深入讨论这一问题,只想指出双方力量的平稳的赌博在整个战争中的位置,指出它的意义以及它和其他事物的内在关系,借以说明它是双方的种种受到限制的条件的产物,是显著地缓和了的战争要素的产物.在这种赌博中,某一方的统帅或许比另一方统帅高明一些.因此,当他在兵力上能够和敌人抗衡时,便可以获得某些利益,在力量较弱时,运用他杰出的才能也可以同对方保持均势.但是,要想从这儿找到统帅获得最高荣誉和变得伟大的原因,则是同事物的性质非常矛盾的.恰恰相反,这种战局倒经常是一个可靠的标志,它表明双方统帅都没有伟大的军事才能,或者,因为受到条件的限制,有才能也不敢发动大规模战役.可见,这种战局永远不会是获得最高的军人荣誉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