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与罚(下)-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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罪与罚(下)-第五章


    索尼娅一点儿也不觉得好笑.
    "您最好是直截了当地告诉我......不要举例子,"她更加胆怯地,勉强用可以听到的低声请求说.
    他转身面对着她,忧郁地看了看她,紧紧地抓住了她的手.
    "你又说对了,索尼娅.因为这都是胡说八道,几乎全都是废话!你要明白,你是知道的,我母亲几乎一无所有,妹妹偶然受了些教育,命中注定长期给人作家庭教师.她们的一切都寄托在我一个人身上.我上过学,可是如果我上大学我就不能准持自己的生活,我只有退学.即使是这样拖下去,那么十年,十二年以后(如果情况好转的话),我还是有希望当上教师,或者成为一个官吏,年薪可以拿到上千卢布......(他好像是在背诵.)而在这以前,由于操心和悲伤,母亲却早已憔悴了,可我还是不能让她过上安宁的日子,而妹妹......唉,妹妹的情况可能更糟!......而一辈子不顾一切,漠视一切,忘记母亲,忍心看着妹妹受辱而不敢说半个不字?为了什么?是为了埋葬了她们后,挣钱去养活别人......妻子和孩子,而以后又不能给他们留下一文钱和一片面包?嗯......所以我决定,拿到老太婆的钱,供我最初几年使用,不再折磨母亲,在大学里用这些钱来维持自己的生活,大学毕业以后作为实现初步计划的经费......广泛活动,从根本上改变一切,为自己创造一个全新的前程,走上一条独立自主的新路......嗯......嗯,这就是我所想的一切......嗯,当然啦,我杀了这个老太婆,这件事我做得很不好......唉,够了!"
    他无可奈何地勉强讲完了这些,低下了头.
    "哎呀,这不对,不对,"索尼娅苦恼地说,"难道可以这样吗......不,不应该是这样,不是这样的!"
    "你居然认为不是这样!......可我是真心诚意地讲给你听,说的全都是实话!"
    "可这算什么实话呀!噢,上帝啊?"
    "要知道,我只不过杀死了一个虱子,索尼娅,我只是杀了一个毫无用处.讨厌而有害的虱子."
    "人会是虱子!"
    "唉,我也知道,不是虱子,"他回答,瞅着她."不—过,我是在胡说,索尼娅,"他补上一句,"早就已经在胡扯了......这都不对,你说得完全正确.这完全.完全是由于别的原因!......我已经太久没有跟任何人象这样说话了,索尼娅......现在我头疼得厉害."
    他的眼里射出火一样的光芒,好像在发烧.他几乎开始呓语了,嘴角上不时掠过神情不安的微笑.精神兴奋的背后隐隐透露出可怕的心情.索尼娅明白,他是多么痛苦.她也开始感到头晕了.他说得这么奇怪,好像有些话是可以理解的,不过......"可是怎么会呢!怎么会呢!上帝啊!"她绝望地绞着手.
    "不,索尼娅,不是这样的!"他突然抬起头来,似乎思路突然一转,使他吃了一惊,又使他兴奋起来了,"这不对!最好......你最好认为(对!这样的确好些!),认为我自尊心很强,好嫉妒.恶毒.卑鄙.爱报复,嗯......还,精神也不大正常.(让我一下子全都说出来吧!他们以前就说过,我疯了,这我看得出来!)我刚刚对你说过,在大学里我无法维持生活.不过你知道,说不定,我也能维持.母亲寄钱来是供我缴学费的,我可以自己挣钱来买靴子.买衣服和作伙食费,准能办得到!可以找到教书的工作;每小时半个卢布的价钱人还是愿意出的.拉祖米欣就在工作嘛!可我发起脾气来,不想干了.正是发起脾气来了(这个词用得很好!)......于是我像只蜘蛛一样,躲进自己这个角落里.你到过我住的那间屋子,看到过了......你知道吗,索尼娅,低矮的天花板和窄小的房屋会让人的心灵和头脑憋得多么地难受!噢,我是多么痛恨这间陋室!可我还是不愿走出这间陋室.故意不想出来!我整天整夜足不出户,也不愿意工作,连饭也不想吃,一直躺着.娜斯塔西娅给送来,就吃一点儿,她不给送来,一天也就这样过去了.因为心里怨恨,我故意不跟她要!夜里没有灯,我就在黑暗中躺着,却不愿挣点儿钱来买蜡烛.应该学习,我却把书都卖光了.我的桌子上.笔记本和练习本上,现在都积了一指厚的灰尘.我最喜欢躺着,想心事.一直在想,......我经常作梦,一些奇怪的,各式各样的梦,但是这没什么好说的!不过那时候我也好像开始觉得......不,不是这样的!我又说得不对了!你要知道,当时我一直在问自己:我为什么这么蠢,既然我确实知道,他们是愚蠢的,那么我自己为什么不想聪明一些呢?后来我明白了,索尼娅,如果等着大家都聪明起来,那可就等得太久了......后来我又明白了,永远也等不到这一天,人们永远不会改变,谁也改变不了他们,不值得为此伤精费神!是的,就是这样的!这是他们的规律......规律,索尼娅!是这样的!......而且现在我知道了,索尼娅,谁的精神刚强.坚毅,谁的智慧超群出众,谁就是他们的统治者!在他们当中,谁敢作敢为,他就是对的.谁能蔑视许多事情,谁就是他们当中的立法者;谁最敢作敢为,谁就最正确!从古至今,一向如此,将来也永远是这样!只有瞎子才看不清这个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