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娜斯塔西娅......为什么要打女房东呢?"
她留心瞧了瞧他.
"谁打女房东了?"
"刚才............半个钟头以前,伊利亚.彼特罗维奇,警察分局的副局长,在楼梯上......他为什么要这样毒打她?还有......他来干什么?......"
娜斯塔西娅一声不响,皱起眉头,细细打量着他,这样看了很久.这样细细打量他,使他感觉很不愉快,甚至感到害怕.
"娜斯塔西娅,你为什么不说话呢?"最后,他声音微弱地.怯生生地说.
"这是血,"她终于轻轻地回答,仿佛是自言自语.
"血!......什么血?......"他含糊不清地说,脸色煞白,并且往墙那边躲开了一些.娜斯塔西娅继续默默地瞅着他.
"谁也没打女房东,"她又用严厉而坚定的声音说.他看着她,几乎喘不过气来.
"我亲耳听到的......我没睡,......我在床坐着,"他更加忐忑不安地说."我听了很久......副局长来了......大家全都跑到楼梯上来了,从所有住房里......"
"谁也没来过.是你身上的血在叫喊.血没处流的时候,就会凝成血块,于是就会好像看见什么,听见什么......你要吃点儿东西吗?"
他没回答.娜斯塔西娅一直站在他身边,凝神注视着他,没有走开.
"请给我点儿水喝......娜斯塔西尤什卡."
她下去了,两分钟后,她用一个带把的白瓷杯端了一杯水回来;他已经记不得以后的事了.他只记得,他喝了一口冷水,把杯里的水全都洒到了胸膛上.以后就失去了知觉.
三
不过,并不是他生病的这段时间里,一直不省人事:他在发烧,说胡话,处于一种半昏迷的状态.以后他记起了许多事情.一会儿他好似觉得,有许多人聚集在他身边,他们想要把他逮住,把他送到什么地方去,为他争论得很激烈,还争吵起来.一会儿突然只有他一个人在屋里,大家都走了,都怕他,只是偶尔稍稍拉开房门看看他,威胁他,相互间不知在商量些什么,他们还在笑,在逗他.他记得娜斯塔西娅经常在他身边;他还认出了一个人,好像是他很熟的一个人,可到底是谁,他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因此他很苦恼,甚至哭了.有时他好像觉得,他已经躺了一个月的样子;有时又觉得,还是在那同一天里.可是那件事......那件事他却忘得干干净净;然而又时刻记得,他忘记了一件不能忘记的事,......他苦苦回忆,极其苦恼,痛苦不堪,呻吟,发狂,或者陷于无法忍受的极端恐惧之中.于是他竭力挣扎着起来,想要逃走,但总是有人制止他,强迫他躺下,他又陷入虚弱无力.昏迷不醒的状态.终于他彻底清醒过来了.
这是在上午十点钟的时候.在天气晴朗的日子里,上午这个时候总是有一道长长的阳光照射到他右边的墙上,照亮门边上的那个角落.娜斯塔西娅站在他床边,可床边还有一个人,正在十分好奇地细细打量他,他根本不认识这个人.这是个年轻的小伙子,穿一件束着腰带的长上衣,下巴底下留着小胡子,看样子似乎是个送信的.女房东正从半开着的房门外往里张望.拉斯科利尼科夫欠起身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