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与罚(上)-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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罪与罚(上)-第一章


    "嗯,这倒是真的,"他随着像旋风样在他脑子里飞转的思绪继续想,"这倒是真的,'要想了解一个人,得逐步和细心地进行观察,;不过显而易见卢任先生是个什么样的人.主要的是,'是个能干的人,而且看来心地善良,:给他托运行李,大箱子的运费由他负担,这可真是非同小可的事!瞧,他怎么会不是个心地善良的人呢?而她们两个,未婚妻和岳母,却请一个庄稼汉,坐一辆席篷大车上路(不是吗,我就坐过这样的大车)!没关系!因为就有九十俄里,'在车站,我们坐三等车走也就十分满意了,,这样再走一千俄里.这很有道理,要量力而行嘛;而您呢,卢任先生,您干什么呢?要知道,这是您的未婚妻呀......而且您不可能不晓得,母亲是用自己的养老金作抵押预先借来路费,不是吗?当然啦,你们这是合伙做一笔生意,对双方都有利,股金相等,可见开支也得对半分摊,面包和盐合在一块,烟叶却要各抽各的,谚语就是这么说的.不过精明能干的人在这件事上稍微有点儿欺骗了她们:路费比托运行李的费用贵,说不定根本不要花钱.她们怎么竟看不出这一点来,还是故意不理会呢?因为她们已经觉得满意,心满意足了!也该多少想一想,这还只不过是开了个头,后头还有更厉害的!要知道,这儿重要的是什么:不是小气,不是极端吝啬,而是他的作风.要知道,这也是将来他婚后的作风,是兆头......然而妈妈为什么要把最后一点点钱花掉?她带多少钱到彼得堡来?只带三个卢布,或者只带两张'一卢布的票子,,就像那个......老太婆所说的......哼!以后她指望靠什么在彼得堡生活?由于某些原因,她不是已经猜到,他们结婚以后她不能与杜尼娅一块住,就连最初一段时间也不能吗?那个可爱的人大约说漏了嘴,让人看出了他的性格,尽管妈妈挥着双手否认这一点,说是:'我自己拒绝接受,.那么她把希望寄托在谁的身上呢:指望那一百二十卢布养老金,还要扣除其中向阿凡纳西.伊万诺维奇借的那笔债吗?她可以编织冬天用的三角头巾,还能缝袖套,可是这会弄坏自己的老眼.再说,编织头巾,一年总共只能赚二十卢布,这我是知道的.这么说,还是得指望卢任先生情感高尚,慷慨大度,说是:'他自己会提出邀请,尽力劝我去住的,.别妄想了!席勒笔下那些好心人总是如此:直到最后一刻,他们总会用孔雀羽毛把人打扮得十分漂亮,直到最后一刻,他们总是只朝好的方面.而不往坏的方面去想;虽然他们也预感到坏的一面,但是无论如何事先对自己不说真话;单单是这么想一想,他们也会感到厌恶;他们挥着双手逃避现实,直到最后一刻,直到那个给打扮得十分漂亮的人亲自欺骗了他们.真想知道,卢任先生勋章没有:我敢打赌,他的钮扣眼里有一枚安娜勋章,跟包工头和商人们一块吃饭的时候,他都戴着它,大约在他举行婚礼的时候也会戴上的!不过,叫他见鬼去吧!......
    "......唉,妈妈,就不去说她了,上帝保佑她,她就是这样一个人,不过杜尼娅是怎么回事?杜涅奇卡,亲爱的,要知道,我是知道您的!不是吗,我们最近一次见面的时候,您已经过了十九岁了:你的性格我知道.您看,妈妈在信上写道:'杜涅奇卡能够忍辱负重,.这一点我是知道的.这一点,两年半以前我就知道了,而且从此以后,两年半时间里我一直在想着这一点,就是想着这一点:'杜涅奇卡能够忍辱负重,.既然她能忍受斯维德里盖洛夫先生以及由此产生的一切后果,可见她真的能够忍辱负重.而现在她和妈妈都认为,卢任先生也是可以忍受的;这个人提出一套理论,说是最好从穷家娶受了丈夫恩惠的妻子,而且差不多是初次会面的时候就说这样的话,她们竟认为,这样的人也是可以忍受的.嗯,就假定说,他是'说漏了嘴,吧,尽管他深明事理(可也许他根本不是说漏了嘴,而确实是想要尽快说明自己的看法),可是杜尼娅,杜尼娅呢?不是吗,对这个人她是看得清清楚楚的,她可是要同这个人在一起生活的啊.要知道,她宁可只吃黑面包和喝白开水,忍饥挨饿,也决不会把自己的灵魂出卖,决不会贪图舒坦的生活而出卖精神上的自由;即使是为了石勒苏益格—荷尔斯泰因,她也决不会出卖自己,更不用说是为卢任先生的缘故了.不,据我所知,杜尼娅不是这样一个人......并且,当然啦,现在她也没变!......还用得着说吗!斯维德里盖洛夫一家是让人难以忍受的!为了两百卢布,一辈子在外省各地作家庭教师,东奔西走,也是痛苦的,不过我还是清楚,我妹妹宁愿像一个黑人到种植场去作奴隶,或者像拉脱维亚人那样到波罗的海东部沿岸的德国人那里去干苦力,也决不会有辱自己的尊严,践踏自己的感情,与一个她既不尊重也毫无共同语言的人结合,......仅仅为了个人的利益而和他结为终身伴侣!即使卢任先生是用纯金铸成,或是用整块钻石雕成的,她也决不会同意作卢任先生合法的姘妇!现在她为什么同意了呢?这是怎么回事?谜底是什么?事情是明摆着的:为了自己,为了自己过舒坦的生活,甚至为了救自己的性命,她绝不会出卖自己,而为了别人,她却出卖了自己!为了一个亲爱的人,为了一个她热爱的人,她就愿意了!这就是事实的实质:为了哥哥,为了母亲,她会出卖自己!什么都肯出卖!噢,在这种情况下,一旦有必要,我们就会把我们的道德感压制住;我们就会把自由.安宁.甚至良心,把一切.一切都拿到旧货市场上去拍卖.牺牲性命也在所不惜!只要我们热爱的这些人能够幸福.不仅这样,我们还编造出一套强词夺理的理由,向耶稣会会员学习,大约这样可以暂时安慰自己,说服自己,应该如此,为了良好的目的,当真应该这样行事.我们就是这样的人,一切都如同白天一般清楚.显而易见,这儿最重要的那人不是别人,正是罗季昂.罗曼诺维奇.拉斯科利尼科夫.哼,那还用说吗,可以帮助他获得幸福,供他上大学,使他成为事务所的合伙人,可以使他的一生得到保障;大概以后他会很富有,成为一个体面的.受人尊敬的人,说不准甚至会作为一个享有荣誉的人而终其一生!可是母亲呢?不是吗,这儿所说的是罗佳,她亲爱的罗佳,她的第一个孩子!为了这样的头生子,怎么能不牺牲女儿呢,哪怕是那样一个这么好的女儿!噢,亲爱的.不公正的心哪!而且,当然啦:在这种情况下,就真像索涅奇卡那样的命运,我们大概也不会不愿接受吧!索涅奇卡,索涅奇卡.马尔梅拉多娃,只要世界还存在,索涅奇卡就永不消失!这牺牲,对这样的牺牲,你们俩充分估计过吗?估计过吗?能不能做到?有没有好处?合乎情理吗?杜涅奇卡,您是不是明白,索涅奇卡的命运丝毫也不比与卢任先生在一起生活更加可恶?'这谈不上有什么爱情,,妈妈在信上这样说.如果除了没有爱情,也不可能有尊敬,那会如何呢,如果恰恰相反,已经有的反倒是厌恶.鄙视和极端的反感,那又会如何呢?那么,可见结果又将是不得不'保持整洁,了.是这样吗?您明白吗,您明白吗,您是否明白,这整洁代表着什么?你是不是明白,卢任的整洁与索涅奇卡的整洁是完全一样儿的,说不定更坏,更丑恶,更卑劣,因为您,杜涅奇卡,到底是为了并非必需的舒适生活,而她那儿要考虑的恰恰是饿死的问题!'杜涅奇卡,这整洁的代价是昂贵的,太昂贵了!,嗯,如果以后感到力不从心,您会后悔吗?会有多少悲痛,多少忧愁,多少诅咒,瞒着大家,人背着人们流多少眼泪,因为您可不是玛尔法.彼特罗芙娜,不是吗?到那时母亲会如何呢?要知道,现在她已经感到不安,感到痛苦了;到那时,当她把一切都看清了的时候,又会怎样呢?而我又会怎样呢?......关于我,您究竟考虑了什么?我不要您的牺牲,杜涅奇卡,我不要,妈妈!只要我活着,就决不让发生这样的事,决不会有,决不会有!我不要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