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愁啃啮着她.逐渐对她抱着友好态度的爱多阿尔看到她完全沮丧的神情,认为不能让她垮掉而应当鼓励她.他去访问她,这就足够安慰她了.跟他谈话是很能安慰人的,能激厉她的精神;爱多阿尔的话常常是崇高和深刻的,使她枯萎的心灵恢复失去的力量.出自心爱的人的嘴巴而进入一个受到可耻的命运摆布.但自然创造来享受纯洁生活的正直的心中的话语,有什么会办不到呢!爱多阿尔的话在劳心里落进了肥沃的土壤中,于是美德的教导带来了果实.
他那高尚的关心终于使劳对自己抱有较高的看法.她对自己说道:"让人家给我堕落的心印上不道德的烙痕好了,但我感到自己有洗刷我的耻辱的力量.让他们照旧鄙视我,......今后的鄙视是不公正的,我已经不再蔑视自己了.当我从罪恶的恐怖中拯救出来时,人们的蔑视对我变得较少痛苦了.如果爱多阿尔会尊敬我,整个世界对我的判决又能算什么?让他瞧瞧他的手的成绩并欣赏自己的作品......这就是我的全部奖赏.假如荣誉对我不能因此增加,爱的力量却是会增加的.是的,是的,......我会给灼热燃烧着爱的心灵以更多纯洁的地方居住.爱的神奇的感情!我永远不会亵渎你的欣喜.我命中注定尝不到幸福.唉!我不配享受我心爱的人的爱抚.但我将永远不会忍受其他任何人的爱抚了."
劳的处境非常困难,已不可能继续忍受;可是当她想摆脱掉它时,却遇到了不可克服的障碍.她确信一个女人如果放弃安排自己的权利,就不能自愿地重新获得这种权利,所以失去名誉的女人在人前没有公民法律上的保障.为了逃避迫害,劳只有一条出路:出其不意地逃进修道院,让自己的房子差不多听人抢劫一般,......须知她生活得很豪华,象在意大利跟她一样的人那样,当青春和美丽在她们身上值钱的时候.她把自己的计划完全不告诉蓬斯冬,认为在实行前提起它是卑鄙的.她躲进自己的隐蔽所里时才写张便条通知他,要求他保护不受那些从她放荡中寻欢作乐而不赞成她逃跑的达官贵人的侵扰.爱多阿尔及时赶到了她家,......他挽救了她的财产.他在罗马虽然是个外国人,但毕竟是个知名人士,受人尊敬,广有财产,并坚决维护正义事业,因此很快达到了使劳留在修道院里,而且甚至答应她享受她在少年时代她父母把她卖给他的那个红衣主教留给她的一笔养老金.
爱多阿尔去看望了劳.她人很漂亮而又爱着他,她对过去表示忏悔,并对自己将来的一切都要有赖于他.像他这样的人的心肠有多少根据能被触动呀!爱多阿尔来到她那里,心头充满了能给敏感的心灵以高尚的作用并把它们带上善良道路的一切感情:他只缺少一种感情,......正是能使劳幸福的感情,......但这一点他是不自由的;但即使他这样的关系也超过了她的一切想望.她已经满心喜悦,燃烧着那种难得治愈的狂热.她对自己说道:"我是正直的女人;行善的人同情地接待我.爱呀,我再也不怜惜你所需要的我的眼泪和叹息,你已经给我全部补偿!你是我的力量,是我的奖励,你教会了我重视责任的要求,而你自己则是我的第一责任.你单独为我准备了多少的幸福!爱情提高了我,爱情恢复了我的名誉,爱情把我从罪恶和耻辱中解救了出来;爱情在我心中只能跟善行一块儿消失.啊,爱多阿尔!只有等到我重新变为值得蔑视那时才不再爱你."
劳逃进修道院的事引起了许多议论.那些只用自己的尺度来衡量的人都不会相信爱多阿尔只是出于怜悯和高尚而保护她.劳是个极能吸引人的姑娘,因此,他们看来,对她关心的男人都是不怀好意的.有自己的密探的侯爵夫人最先知道这回事;她不能掩盖的愤怒终于暴露了她跟爱多阿尔的关系.这事的流言后来传到了她丈夫的耳里,他那时在维也纳,他第二年冬天来到罗马,他想用击剑来恢复自己的荣誉,然而他并没有讨到什么便宜.
这样就开始了这个双重的故事.在意大利这样的国家里,它自然使爱多阿尔陷入许多各式各样的危险......或者从军人的丈夫方面,或者从嫉妒和爱报复的女人方面,或者从因为失去了劳因而气得发疯的她的崇拜者方面.这样奇特的故事一般似乎不会再遇到的,然而爱多阿尔却为它而无目的地奔向危险,在两个都热烈地爱着他的女人之间折腾,一个也占有不到:被一个自己不爱的上流社会的交际花所拒绝,自己又拒绝一个所爱慕的名媛.当然,爱多阿尔始终是高尚的人;可是认为走理智的道路只能服从于自己的激情.
象爱多阿尔和侯爵夫人那样如此对立的性格怎么能彼此吸引呢?这很难说明,不过虽然他们在道德规范上的差别,却很难完全分手.但可以想象这个性如烈火般的女人,当她发现自己由于轻率的宽宏大量而找到一个情敌,而且还是怎样一个情敌时,她是何等的绝望!谴责.蔑视.侮辱.威胁.温柔的抚爱......这一切她一样一样都使用过,只要能使爱多阿尔摆脱这不体面的情谊,但怎么样也不能相信爱多阿尔的心竟不受触动.他依然不可克服地坚定,他对此许下了诺言.劳的整个希望,她的全部幸福只有一点:偶尔能看到爱多阿尔.她心头产生的美德需要支持;劳的心趋向于唤醒她善良的感情的人,而他认为支持她是自己的责任,......这是他对侯爵夫人和自己说的,但可能不是全部的话.哪儿能找到一个这样严肃的男子,他准备逃避姣美的.只渴望允许她能爱他的女人的目光呢?哪儿能找到他的心肠只有一点儿不被美丽的眼睛所感动的高尚的男子?哪儿能找到一个完成好事的思想不能满足自己的自尊心,而且也不愿享受它的果实的这样的人呢?劳靠了爱多阿尔才值得受人尊敬,他已经不能仅仅尊敬她了.
侯爵夫人不能达到使他不再去看望那个不幸的女人的目的,这不免使她恨得发狂.她没有跟爱多阿尔决裂的勇气,但他现在向她暗示某种恐惧.她一看到驶近台阶来的他的马车就浑身颤抖;她听到他走上楼梯的脚步声就害怕得战栗.她一望着他就几乎会丧失知觉.当他在她近旁时,她会喘不过气来;在告别时她责备他;分别以后她因疯狂的愤怒而哭泣;她脑筋里只有报复;这个女人的凶狠的报复心向她暗示些合适她的计划.侯爵夫人有好几次派遣杀手,当爱多阿尔从劳隐藏的修道院出来时杀害他;侯爵夫人还对劳本人设下圈套,想引诱她走出修道院而抢走她.这一切都不能对爱多阿尔发生影响.第二天他回到了上一天准备杀他的那女人身边;他并不放弃未曾实现的使她恢复理智的企图,自己却几乎丧失了理性,认为是为美德服务,而实际上只是屈服于自己的弱点.
几个月以后,侯爵夫人的丈夫因伤势医治不好,在德国死了:可能也是他妻子的放荡行为引起的痛苦送他进坟墓的.这件事看来应当使爱多阿尔和侯爵夫人接近,然而他们彼此却离开得更远了.爱多阿尔发现那寡妇太急于领略所得到的自由,于是以厌恶的战栗拒绝了她的爱抚.侯爵给他几乎致他死命的剑伤,只要想到这一点就使他的心冰冷并熄灭了他的欲念.他想道:"丈夫的权利跟他同时死亡,但对于他的凶手这权利应该没有破坏.如果即使人性.美德和法律在这方面都没有什么规定,难道理智没有对我们说,跟人类的延续有联系的享乐不应该用血的代价去换取吗?否则自然预定作生命的产生的方法将会是死亡的源泉,而且是引向人类的灭亡而不是它的保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