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卖身的村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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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卖身的村姑

  刘晓梅说, 不买新衣服还能露着肉? 还不照样过年?把钱存起来吧,盖房用得着。王春年端起汤碗,像饮驴样咕咕咚咚喝完汤,一抹嘴,说,我叫你买你就买,我不想让人家背后捣我的脊梁骨,说我老婆孩子过年连身儿新衣服都买不起。刘晓梅的眼光从王春年的脸上移到钱上, 鼻子酸溜溜儿的。

  王春年吃饱饭,打着饱嗝,到茅房尿了一泡回来,对刘晓梅说,我先睡了,你刷刷锅碗也早点睡吧,累了一天啦,锄地也不轻闲呢。刘晓梅心事满腹地收拾着饭桌上的碗筷说,嗯。王春年脱脱衣服上床睡觉时又说,明天一定记着买点消食片啊。

  刘晓梅在厨房洗洗涮涮一阵,和了煤,把火封住,独自一人来到院子里,正好听见西院邻居家的电视里响起《新闻联播》的音乐。她轻手轻脚地走进屋里,见王春年盖着被子蒙着头又熟睡过去,随手拉灭了电灯。

  一个卖身的村姑(3)

  刘晓梅鬼使神差似的走出家门。

  不知是谁家的狗听见了动静, 汪汪地叫唤起来。顿时,一个村子的狗都响应着叫唤起来。刘晓梅害怕狗叫声会惊醒王春年,很想让狗停住叫唤。可是,狗叫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让人又恨又恼又急。黑暗里,她急匆匆地返回家,走进院子,站在窗下,屏住呼吸,听见王春年的鼾声在屋子里回旋着,沉重而有力,才慢慢地长吁一口气。

  狗叫声终于停住。村子里死样静寂。

  刘晓梅怎么也管不住自己的两条腿, 蹑手蹑脚走出家门, 来到房后停下。她漫无目的地抬起头,望向天空,看见天上浑浊的月亮,像谁掰了半拉蜀黍面饼子扔了上去,散发着暗淡的光。突然一阵细细碎碎的声响由远而近, 只见一条黑乎乎的大狗朝她跑过来。她赶忙捂住双眼,吓得差点叫出声。

  惊悸中, 刘晓梅感觉到那条狗两只前蹄搭在了她的腰间,亲昵地唧唧叫着。她辨认出这条狗是牛国才家的。牛国才家的这条狗在全村是最大的狗, 像小牛犊似的。它浑身的皮毛缎子样乌黑发亮,两只眼睛上边还长着两撮白毛,像长了四只眼样,很森人。平日里,别人家的狗看见它老是吓得溜着毛,夹着尾。就因为它是牛国才家的狗,它的地位在村里比人还高,还吃香,谁看见都敬畏得啥样。

  刘晓梅从惊悸中解脱出来。她慢慢蹲下,抱着狗的脖子,把狗头揽进怀里,拿手轻轻在它光滑的身子骨上抚摸着。那狗很通人性,就伸长了舌头,在她的手上、脸上舔着, 舔得刘晓梅心里痒酥酥的,就抽出手,在狗头上敲敲,嗔道:“牛国才,大坏蛋。不理你了。”

  刘晓梅丢开牛国才家的那条狗,又回到家。

  刚进院子, 刘晓梅又听见西院邻居家的电视里响起《焦点访谈》那再也熟悉不过的音乐。屋里,王春年的鼾声仍旧响着,震耳欲聋。

  刘晓梅就想到她压在缸底下的一千八百块钱。她莫名其妙地打了个寒噤。

  这一次,她没再犹豫,没在彷徨,终于迈开步子走出家门。

  刘晓梅几乎是小跑着, 很快到了牛国才的食品加工厂的围墙外头。

  牛国才的食品加工厂位于旮旯湾最南边的一处高坡上。刘晓梅回转过头,眺望着座落在高坡下那一片笼罩在夜幕里的村庄, 和那些高低不平的房屋。大前年新铺就的一条铁路穿村而过,把村庄一分为二。这条铁路东头连着东风煤矿,西头连着胜利电厂。就因了这条铁路,就因了这来来回回白天黑夜不停脚的奔跑着的火车, 一拨儿胆大的抑或是有头脑的人脱颖而出,很快就先富了起来。剩下胆小的没头没脑的只有扼腕咂嘴,望洋兴叹。散落在靠北一边的房屋还是青一色破旧低矮的土打墙的砖瓦房, 房顶上冒着一股又一股挥之不去的穷气。而靠南边的则是一些拔地而起的楼房,有两层的,有三层的,鹤立鸡群,盛气凌人。原本百十户人家的旮旯湾人在一夜之间恍若隔世, 分为南旮旯和北旮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