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铁种了一亩半姜,西红柿也种了二分半地,再加上地瓜、黄瓜,整个西坡都快成他的了。李魁来还那三千块钱,老铁说,正要求你帮忙呢。化肥紧缺,老铁想让李魁帮忙买十袋复合肥。村长就是顶用,化肥很快联系好,第二天就通知老铁去供销社拉回来。
半夜里砸在房顶上的雨声,把老铁惊醒。老铁睡不着,打开门,舒适的凉意迎面扑来。刚刚立夏,这场雨正好缓解了高温天气带来的闷热。老铁没有开灯,坐在黑暗中。地里的菜正要雨,可老铁心里却怅怅的,这场雨不太正常。雨啪嗒啪嗒地落下来,不急不缓,从从容容。老铁多么希望这是一场暴风雨啊,电闪雷鸣,来得猛,去得也快。
老铁的担心成了现实。老天爷就像漏了一样,几天几夜都没有停歇。老铁的心揪着,只能暗暗祈祷。老天爷像是故意与他作对,小河汊子很快就满了。老铁不敢大意,雨下得小点就趁机去淮河看了看。淮河水泛黄,大浪翻滚,上游肯定也在下。
第三天,老铁又老早起来看水。远远望去,西坡一片白花花的,一眼望不到头。原来满眼的青色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水。等天亮了,小孩子们也聚过来凑热闹。难得的壮观啊。老铁呆立在那儿,为他的菜默哀。
水刚消了些,地里就出现了两个背铁锨的男人,老铁和“一把”他爹。两个人在地里转到天黑也没找到排水的路,只好听天由命。半夜里,小河汊里的水终于下了半槽,地里的水争先恐后地朝河汊里跑。老铁睡不着,背着锨又去了地里。
“一把”他爹打着手电到地里的时候,地里的水已经排得差不多了,菜秧子有气无力地卧在泥水里。老铁比谁都急,早一天排完水,菜秧子还有兴过来的希望。老铁把地埂打开,“一把”他爹那边的地洼一些,老铁想从那儿把地里的水尽快排尽。“一把”他爹当然不乐意,老铁,你这是欺侮人!
两个人先是在泥水里推搡,很快就真枪实弹拳脚相加。“一把”他爹毕竟年迈,手上没占到便宜,顺手甩起铁锨。老铁慌忙去夺,铁锨把一下子抡到对方的耳朵上……
过了两天,“一把”他爹传话过来说,他的一只耳朵打坏了,听不到声音了。老铁没理他,心想,你以前挨的打还少?那一年王天柱都打到你家里了,也没见你咋着人家?
又过了几天,李魁来了,说是“一把”他爹要告老铁。
老铁说,告我?他哪儿有伤?
李魁说,你打了人家,最好给人家点医药费,赔个不是。
老铁说,我为啥要给他医药费?他也打我了……
李魁说,他打你哪了?人家不是没打着你吗?
老铁说,打着没打着反正他打了。呵,兴他打我就不兴我打他了?
李魁说,关键是你把人家打伤了。
老铁说,谁看到了?
李魁说,我是为你好。真搞到镇上,你能有好看的?
你别拿上面来压我!老铁有些生气。可人家毕竟是村长,随即又换了语气。我是个老百姓,真给弄到派出所,你这村长也没啥好看的。
李魁说,现在可不比过去。现在讲法治,人家占理哩。
老铁说,你不帮我说话我去找校尉。
老铁真去了。蒋校尉现在生意越做越大,先是把陡沟麻花注册了商标,接着成立了公司,办公室设在市里。陡沟麻花成了本县甚至本市有名的特产,外边来的人,都要尝一尝陡沟麻花的香脆。蒋校尉自然也跟着出了名,连县里、市里的领导都跟他套近乎。
到了集上,老铁见闺女脸阴着,好像刚哭过。咋了?谁欺侮你了?
代星本来还硬撑着,老铁越问她越难过,最后竞伏在门上痛哭起来。蒋校尉跟他办公室的秘书好上了,要跟她离婚。老铁手足无措地站在那儿,不知道该说啥。等哭够了,代星才意识过来父亲肯定是有事找她。家里出事了?
老铁说,没有。
代星不相信,老铁没事从来不进她家的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