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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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花煞

  一名头戴黑斗篷、身着黑长袍、脚蹬黑皮鞋的大侠彻底将我制服,我连梦都没做便坠入黑甜乡里。我的意识穿越一条深渊般的隧道,到了另一个世界。没有桃树,没有学校,没有隔壁,没有爸妈,没有杨木匠、张铁匠和宋皮匠……我绕了一个很大很大的圈,应该是绕了整个宇宙一圈,不然不会有那么大。我没看见任何人、任何树、任何景物,只有无穷无尽、无终无始的黑色水面托举着我,让我漫无边际、漫无目的地漂游。

  正当我略显惊慌时,兀然掠过一道白光。

  我的双眼被睡意主宰,仍然闭着,那道白光却将我的意识从苍茫的黑色水面运回到一个普通的夜晚,运回到自家床上。我一动也没动,还像熟睡中那样,但我的身体起了匪夷所思的变化。我的短裤被退到膝盖那儿,一双暖暖的手覆盖着我的鸡鸡,仿佛小鸡躲进了巢里。我不敢动,更不想动,生怕稍有动静,小鸡就会失去它的巢。当我再次醒来时,短裤穿得好好的,鸡鸡也没有异样。秀英回去了。她睡的那边,留着她躺过的痕迹,就像露水留在花上的痕迹,像月色留在夜晚的痕迹。

  桃花煞(9)

  接下来的那个星期天,我和妹妹在家里做作业。

  我有点心神不定,老是望着几只在前坪里玩耍的麻雀出神。当外面的尖叫声传来,我一时没有反应。妹妹拿着铅笔的手晃了晃,告诉我,是秀英。我跳出门去,只见秀英披头散发,边叫边向我们这边跑来:“救命,救命,舅舅欺负我!”疯舅舅嬉皮笑脸,舞着一条红领巾,跟在后面追她,嘴里喊着:“我要跟秀英生毛毛,我要跟秀英生毛毛……”再后面,是刚跑出门来追疯舅舅的玉英和木易杨。木易杨手里举着那根玉英用来保护桃子的长竹竿,他把竹竿高高扬起,瘦瘦白白地跑着,好像是天上有人拿着一根钓竿,钓着了一条白喇喇的条子鱼,正在往上扯。

  秀英上了来我家的小路。看见疯舅舅那架势,我有点害怕,爸妈都下田去了。秀英到了地坪里,那些玩耍的麻雀“哄”地全转移到了梓树和泡桐树上。疯舅舅上了小路,离我家越来越近。我迅速从阶基上操起一根扁担,插在疯舅舅和秀英之间,对着那疯子大吼一声:“不准到我家来!再上前一步,打断你的狗腿!”疯舅舅刹住身子,站在那里对着我摆摆手:“不要打我,不要打我。”我见效果颇好,再逼前一步,喝道:“滚,否则莫怪老子不客气!”疯舅舅转过身,一边摆手,一边念过不停:“不要打我,不要打我。我要跟秀英生毛毛,我要跟秀英生毛毛……”木易杨用竹竿把疯舅舅牵走了。玉英来到我家地坪,扶着哭得汹汹滔滔的秀英,对她说:

  “舅舅是疯子,乱说乱做惯了,不要怕她。你以为他真能拿你怎样啊!傻到家了,走,我们回去。”

  我手里还操着那根扁担,看着他们分作两拨,消失在隔壁的门洞里,才发现自己出了一身大汗。待爸妈中午回来,我绘声绘色跟他们说起今天“英雄救美”的故事,不料惹来妈妈的严厉批评:

  “他是疯子,可不知好歹!他要发了飙,你和你妹妹哪是对手!下次不准再这样。”

  我说,人家疯子跑到我们家里来了啊,那怎么办?

  “他来了,你就赶紧带着妹妹到田里找爸妈。”妈妈转过头对爸爸说,“他爸,你得去找下杨木匠,叫他们看管好那个疯子。他是犯了命案的,要有个三长两短,他们负得责起呀!”

  我爸饭碗筷子一丢去了隔壁。那疯子的确再没来过了。

  五月底,秀英照例送了一簸箕桃子过来。簸箕照例卡在秀英的胸部和肚腹之间。簸箕里照例是几枚或被虫咬或缀着疤痕或熟得快烂了的桃子。这照例是我和妹妹狂欢的时刻,我们围着她喊:“秀英姐姐,秀英姐姐……”仿佛那些桃子是长在秀英姐姐身上的。但这回,妈妈用我们自家的簸箕把秀英怀里那些桃子接过来之后,没有放到高处某个通风的地方,而是立即将它们用水清洗,拿水果刀将桃子的烂处剜掉,一家人风卷残云,三下五除二消灭得干干净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