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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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花煞

  我心里很想看看这两个桃子。秀英穿着白色的确良衣,倒数第二粒扣子松开了,只能看到桃子的边缘。我趴在床上,解开她的倒数第三粒也是顺数第三粒扣子,两个桃子的大部分便呈现在我的眼前。顺数第一粒扣子在颈根那里,是一直没扣的。如果能解开顺数第二粒扣子,那两个桃子就能全部看到了。但当我的手指刚刚碰到顺数第二粒扣子时,秀英不经意地把身子往床沿挪了挪。我十分紧张,大气不敢出,手不敢再动,只是呆呆地注视着那两个露出大部分的桃子。我观察得出的结论是,我看错了,它们并不像桃子。桃子红得较为均匀,而它们只红在一小块地方,其余都是白的;桃子的核在里面,被桃肉包裹着,而它们的核在外面顶端,小得可怜。我当然知道,它们真实的名字叫奶子。只是我太希望秀英身上这玩意是两个大桃子,而不是两只大奶子。既然不是桃子,也犯不着去看它们的全部了,所以,顺数第二粒扣子我没去解开它。

  更多月光像密集的飞蛾,扑向秀英的身体。它们穿越蚊帐细微的孔眼时,变成一片片花瓣映在秀英身上。分明是满树桃花啊!我越看越呆,一直往下看。秀英穿着一条红花短裤,乘凉时我看到的,裤子上全是大朵大朵的红花。深夜,那大红浸染了黑色,显得有些脏,与月色桃花的韵致格格不入。

  我把那条红花短裤退到秀英的膝盖。秀英白胖的两腿间夹着一个黑色的椭圆。那可不是夜晚浸染的黑色,没有夜晚那么黑,却是另外一种不容于夜晚之黑的、滋人养眼的黑。那种黑里有青,有绿,有红,有黄,唯有最成熟、最甜美的桃子,才会拥有这样的桃核。

  我终于找到了世界上最大的桃子!平躺的秀英,多像一个成熟的桃子被掰开,那一边到哪里去了?是不是被谁吃掉了?只留下这一边,夹着那个大大的、黑黑的桃核。它的味道一定无比甜美。我俯下身,想瞅得更仔细些,鼻尖刚好要碰到那桃核,秀英一个翻身变成侧躺,两条腿弓起来,嘴里发出“呵呵”的声音,好像刚加水的水烟袋渴望被吸一样。我赶忙躺下来,闭上眼睛,模仿着“呵呵”两声,做出一副也在沉睡中的样子。

  我真的就睡过去了。妈妈用蒲扇脑壳敲到我身上,我才醒来。朦胧中,妈妈龅牙豁嘴,颧骨昂扬,双目虎视,一臂高举,颇有女张飞的派头:

  “昨天实在睡得早,我看你的精神会被瞌睡虫啃光去。再赖床就不晓得学校门朝哪个方向开了!”

  妈妈平时讲话柔和,和其他农村堂客们判然两样,我常常引以为豪,似乎自己出身要比伙伴们高贵一点。但她一旦咒起人来,声高气大,弄得全世界都听见,则与乡下妇女沆瀣一气了。

  我起身,坐在床沿,揉着眼睛。妈妈这时回到灶房去了,声音依然全世界都听得见:“今天吃完晚饭、做完作业就跟我滚到床上去,让你睡个饱,然后去当瞌睡班班长!”

  几乎是把一碗饭倒进了口里,背起书包就往学校跑。刚出门,碰到杨志勇的妈妈下田,她故意拿腔捏调说:“这时候才去学校啊?我家志勇只怕早坐在位子上了。”

  鬼扯腿,三分钟后,我跑到岭上,看见杨志勇和张小年在捉蜻蜓。杨志勇左手一只,翅膀还在动;右手一只,翅膀已经不动了。张小年捉不到,问他要一只,他不给,正神气活现地把他颈根上那个“山洞”张得老大。

  张小年可不是好惹的,随手将一颗石子朝那山洞里一扔,直听得“嘣咚”一响,杨志勇嘴里应声流出血来。我眼前忽地闪过昨晚见到的世界上最大的桃子,闪过那丰美的桃肉和幽秘的桃核。我像头豹子一样扑过去,将张小年掀翻在地,死死压住他,抽出手扇了他两记耳光。杨志勇做出一脸死相,本来准备鬼哭狼嚎,见瞬间局势发生变化,他由战败国成了战胜国,马上换了一副嘴脸,乐得笑成一朵鲜血桃花。这是我见过的世界上最丑的桃花,它只可能长在杨志勇这棵糟糕的桃树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