馋老头到二铁子的菜地里铲了两棵圆白菜,抱着给瓦盆的瞎娘送去,顺便去探探虚实,他自己也明白,将灵感变成现实是一段漫长而艰辛的历程。可到了瓦盆家的院子里,听见有个男人在和瓦盆娘说话,馋老头的的心里一慌,有个预感,好似有人已经捷足先登了。他正要离去,有人推门出来,馋老头看躲闪已经来不及了,只好死撑着走上前去,出来的是算命的白瞎子,尽管他的眼睛不太灵便,但还是一眼认出了馋老头。馋老头只见白瞎子挽着衣袖,面带喜色。他笑呵呵地问馋老头:大兄弟你怎么有空来了,你是不是知道我们今天淘黄米要吃糕了。说着把馋老头让到屋里。
馋老头进屋后看到锅盖上晾着黄漂漂的黄米面,炕头上坐着的瓦盆娘穿着崭新的大襟子衣裳,如一棵含羞草一样文静,不时地冲着蹲在地下的白瞎子笑一笑,失子的悲痛表现得不是那么强烈,从外表看来连贼豆子的一半也没有。看到这个时局,馋老头也没多问就清楚了人家已经名花有主了,他想说一句祝福话,可是怎么也张不开嘴,吭哧了老半天他终于说了一句:我来给你们送菜来了。
白瞎子说:看你客气的,空手过来看一眼我们就很喜欢了。
馋老头还想说些话,但再也没话了,起身就往外走,白瞎子拉着他非要让他喝了酒再走,并且亲手把馋老头的鞋脱了,然后扶上炕头。白瞎子很不明白馋老头今日的来意,假如站在情敌的角色上,他就不会怎么亲热了。
馋老头接受了白瞎子新婚夫妇的盛情款待,心情一阵比一阵好了起来。白瞎子忙活着炸出糕趁着油锅炒了道素炒圆白菜,然后摆上酒席对饮起来。
馋老头问白瞎子:白大哥现在看不看风水?
白瞎子说:不看了,这会子有了家口了,好好过日子是正经。
馋老头说:可惜你那好手艺了,你们这阴阳先生能不能带徒弟?
白瞎子说:什么好手艺不好手艺的,都是蒙人罢了,阴阳八卦这东西信则有、不信则无。
馋老头问:白大哥娶了女人彻底洗心革面了,竟然自己砸起了自己的饭碗,这女人改变一个男人是很容易的。不过我挺服你的,你给我家二铁子算得就那么准。
白瞎子说这事也是奇怪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那么巧,我那天是想去你家骗一瓶酒钱。
俩人越说越投机,越说越坦诚,酒这东西就是神奇的液体,喝下之后马上能扭曲一个人的正常思维,仇人马上能变成亲人,亲人马上能变成亲亲人,难怪有人说酒越喝关系越厚,钱越耍关系越薄。瓦盆娘吃了一个糕后,团在炕上已经默默无闻地睡着了,俩老男人仍然喝着,他们满脸的阳光灿烂心顺气畅。陈年旧事一件一件地翻腾出来,细细斟酌一番,他们把透明的自己全盘托出讲给对方,而不能沉潜各自真挚的情感。馋老头差一点忘却了自己今天来的真正目的,但他还是没有完全忘记,他不时地用眼睛膘着熟睡的瓦盆娘,下意识地伸出手去,才发现已经无手可握,空空荡荡的只有满袖的冷风。
馋老头和他的儿女们(10)
兰蝶与醋红在贼豆子离开不久,战争又重新开始。有些人就是这样的,关键时刻能联盟抗敌,而在安居乐业时不能和谐相处。
人秋,醋红的菜园热闹非凡,方圆百里的小商小贩都云集在这里批发蔬菜,几畦子菜都一抢而光,菜园里只剩下几片白晃晃的菜帮子。兰蝶用她的笨脑筋粗略地计算了一下,醋红的这个菜园抛净算最少能收人一万五。兰蝶一下后悔起来,假如自己今年正月不另改门户,这个大院可是共同拥有的,这一宝她又输给了醋红,真是搬家把老婆丢了,这个家一本万利的好事就剩下这么一桩了,这个醋红真她娘的会精打细算,要是自己前几年就把大院改为菜园,早就发了,尽管铁宽现在成了包工头子,可虱子多了不咬人,钱多了也不烫手呀!兰蝶越想越生气,越生气就想找醋红的茬。她也明白醋红那个蹄子是得了金子夸银子的货色,把钱看得比铜盆子还大,明斗斗不过就要来暗的,看看到底谁的道行深,就不信大马猴收拾不了你个小称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