馋老头和他的儿女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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馋老头和他的儿女们

  父女俩就这样沉默着,这凭空而来的安静对馋老头似乎是一个意外的打击,他也开始酸楚了,一股没有由头的沮丧涌上心头。正在这时,一声突发性的猪叫传遍了整个村庄,紧接着又是一声突发性的人叫传遍了整个村庄,不过人叫比猪叫听上去更加绝望、更加声嘶力竭。

  馋老头和贼豆子同时一个激灵,因为他们感觉到这叫声太近了,几乎就在自己的耳边。他们相互看了对方一眼,顾不上清理悲伤的情绪,即刻破门而出。

  院中的场景凝固了,只见铁宽手里握着一把滴血的尖刀立在院中,如腊月中遗留在菜地里的一棵冻白菜,他的脸面没有任何表情,根本看不出个子丑寅卯。再看二铁子左手捂着右手,抽搐成了一团,血从他的怀里一涌一涌地向外淌。挨了刀的猪,躺在门板上有气无气地呼哧着,脖子上的血口还滴答着血。同村的几个男人瞪着眼瞅着二铁子。

  馋老头问:怎么了,你们快说,到底是怎么了,是不是铁宽把他弟弟给捅了?谁也没有回答他的话,大家脸上一片茫然。

  贼豆子飞身越过木栅栏,跑到二铁子身边,扶起二铁子的脑袋哭嚎着问:二哥,你这到底是咋了?大喜的日子你有个好歹,还不如我替了你

  二铁子蜡黄的脸上淌满汗珠,他没有及时回答贼豆子的话,慢慢地伸出右手,咬着牙关说:豆子,二哥完了,四个手指头全被猪咬了。大家围了上来,只见二铁子的右手已经成了一个血饼,都傻眼了,显得手足无措。兰蝶说:先送医院止血呀,电视里播放的鳄鱼咬断了人的胳膊还能杀鳄鱼取出断膊接上,说不定老二的手指也能接上。女人在关键的时候表现得比男人还要勇敢还要聪明,大家又一窝蜂地直奔死猪撬开嘴取断指。铁宽和村里的男人们扛着担架抬着面无血色的二铁子上了医院,贼豆子也鼻涕一把泪一把地抽答着跟去了。院里只留下馋老头和兰蝶,俩人相互看了对方一眼,心有灵犀般地收拾起了死猪。他们的心里都感到特别遗憾,这种遗憾许多痛谁也说不清,仿佛是美好的事物被这口死猪一口给咬坏了。兰蝶问:孩子他爷爷,这喜事明天还能办吗?

  馋老头和他的儿女们(2)

  馋老头咬着牙回答:办!

  出现在婚礼上的二铁子因失血过多脸色变得苍白如纸,崭新的衣裳遮掩不住他虚弱的身体,他的手被绷带裹成了一个圆球,挎在胸前,看上去既如落魄的诗人一样忧伤,又如从前线归来的伤员一样疲惫。铁宽和贼豆子也因各自给二铁子献了500CC血而显得有些萎靡不振。

  亲戚朋友们穿着新衣裳参加婚礼来了,叽叽喳喳说着话站了半院,家里的人端茶倒水热情接待,只是不见兰蝶出来。兰蝶在南屋捂着被子蒙头大睡,原因就是反对丈夫给小叔子献血。她说的自有她的道理,丈夫铁宽虽然生得五大三粗的,很男人。但是他是建筑工,建筑工是靠卖力气吃饭的,献了血身体里显得就缺斤少两了,日后干重活恐怕抗不住,手心手背都是肉,不能为了白猪活而要黑猪的命。

  贼豆子和馋老头冒着被骂的风险去了两次,兰蝶直挺挺地横在当炕上,软硬不吃,看也不看一眼。无奈二铁子只好来到南屋碰运打采。尽管兰蝶蒙着头睡觉,但是她明白来的是二铁子,因为隔着被子她闻到了甜腻的血腥味。二铁子揪开捂在兰蝶脑袋上的被子叫了声:嫂子。兰蝶刚要抢回被子继续挺着,忽然感觉到脸上有些湿润,她睁开眼只见二铁子的一双大眼中溢满泪水,大滴大滴地往下掉。兰蝶的心一颤,软了。她还没开口,二铁子呜咽呜咽哭着说:嫂子,亲戚朋友都过来了,你这个样子让大家看了不舒。你先起来,那怕过去应个景,晚上我把亲戚筹来的彩礼钱送一些过来,你买点儿食品给大哥补补身体。

  兰蝶磨磨蹭蹭地坐起来挠头、叠被子、洗脸、换衣裳,再出来招呼客人。

  二踢脚的响声在村子上空回荡了点点纸屑,翩翩飘落。百星之明,不如一月之光,新娘醋红从轿车里一走下来别人立刻显得暗淡无光了,她散发的喜气是无边刀无形无迹的。坝上的十月已经是滴水成冰的季节了,村民们都穿上了臃肿而累赘的棉:可是醋红只穿了一袭半透明的白婚纱,她巧笑嫣嫣的神情流露不出有半点寒冷的思,好像在赤道上生活一样。贼豆子的任务是搀扶新媳妇的,用新派的专业用语就是伴娘。她讨好地走到醋红前,来扶醋红,醋红冲她笑了笑。走近了,贼豆子才发现醋红的长相很是一般,大腮大嘴。笑的时候还暴露出粉红的牙床和暗黄的四环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