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还没睡,先生?”他问。
“没有,”我说。“怎么了?”
“我在楼上发现了一些东西,我觉得你应该去看看,”他说,语气中带着一种抑制不住的兴奋。
我站起身,跟着他去看。我们爬那个宽楼梯时,卡尔文说:“我正在楼上的书房里读一本书的时候——一本很奇怪的书——听见墙里有动静。”
“老鼠,”我说。“就这些吗?”
他在楼梯平台上站住了,很严肃地看着我。他手里的灯在在深色的帷幔和半隐半现的肖像画上透下了神秘的阴影,使那些画上的人看上去充满恶意。外面的风发出了短暂的呼啸声,然后又勉强地平息下来。
“不是老鼠,”卡尔说。“是一种跌跌撞撞走动的声音,砰砰的,从书架后面传出来,然后还有一种可怕的咯咯声——太可怕了,先生。还有刮擦声,就像是有什么东西正挣扎着要出来……来抓我!”
你能想像到我有多惊讶,伯恩斯。卡尔文不是那种喜欢胡思乱想的人。这下看来这里终究还是存在着一个神秘的东西——而且也许是一个丑八怪。
“后来呢?”我问他。我们已经走到走廊里了,我能看见书房里的灯光铺洒在画廊的地板上。我有点心惊胆战地看着那灯光;这个夜晚似乎也不再那么轻松了。
“那种刮擦声停止了。过了一会儿,那种砰砰声,跌跌撞撞走动的声音又响起来了,这次是离我远去了。声音停顿了一下,我发誓我听见了一声奇怪的、几乎听不见的笑声!我走到书架那儿,开始又推又拉,觉得那里可能有一个隔间,或是一道暗门。”
“你找到了?”
卡尔在书房门口站住了。“没有——但我发现了这个!”
我们走进书房,我看见左边的书架上有一个方形的黑洞。在那里放着的都是样书,而卡尔所发现的是一个小小的藏身之所。我用灯照着里面,除了一层厚厚的灰尘,什么也没看见,那些灰尘肯定积了好几十年了。
“只有这个,”卡尔平静地说,同时递给我一顶发黄的圆锥形纸帽。纸帽是一张地图,用黑墨水勾画出蛛网那么细的线条——是一个镇子或村子的地图。上面或许有7个建筑,还有一个显然画的是教堂,下面标着这样的图例:正在腐烂的蠕虫。
在地图的左上方,有一个箭头指着应该是这个小村子的西北方向。箭头下面标着:查普维特。
卡尔文说:“在镇上,先生,有人很迷信地说起过一个废弃的村子,叫耶路撒冷领地。他们都绕开那地方。”
“但这个呢?”我问,用手指着教堂下面那个奇怪的图例。
“我不知道。”
我想起了固执和胆小的克洛蕾丝夫人。“蠕虫……”我咕哝着。
“你知道什么吗,布恩尼先生?”
“也许……明天去这个地方看看可能会很有趣,你觉得呢,卡尔?”
他点点头,眼睛发亮。此后我们又花了差不多一小时的时间在卡尔发现的那个小窝后面的墙上找有破口的地方,但没有找到。那里也没再出现卡尔所描述的那种声音。
我们那天晚上没有再去做什么冒险的事,就去睡觉了。
第二天早上,卡尔和我出发去树林里做我们的漫游。昨晚的雨已经停了,但天还是阴的,压得低低的。我注意到卡尔用一种怀疑的眼光看着我,便赶紧再次向他保证说,我要是累了,或觉得走得太远了,我就会毫不迟疑地叫停。我们已经带好了中午要吃的东西和一个优质的“巴克怀特”罗盘,当然,还有那张怪异而古老的、“耶路撒冷领地”的地图。
这是不同寻常的、沉闷的一天;在我们穿过那片高大、阴郁的松树林一路向东南方向走过去的时候,好像没听到一声鸟叫,没看到一只动物走动。我们听到的只有我们自己的脚步声和大西洋的海水沉稳地拍打着海岬的声音。浓重得几乎有些异常的海水味始终相伴我们左右。
我们走了不到2英里,就遇到了一条荒草丛生的路,我相信那就是所谓的“木排路”;这条路伸向我们大致要去的方向,我们便沿着它走下去了。我们几乎没说话。沉闷且显得很不吉利的天让我们的情绪很不好。
大约11点的时候,我们听见了水流动的声音。前面的路急急向左转了个弯,在一条水花飞溅的蓝灰色小溪的另一边,右一片像是幻影的地方,那便是“耶路撒冷领地”了!
小溪大概右8英尺宽,一个长满青苔的人行桥横跨在上面。在桥的远端,伯恩斯,是你能想见的最完美的小镇,虽然风化了,但完好的程度令人惊讶。几栋房子在修剪整齐的堤岸附近连成一片,都是清教徒那种出名的朴素而威严的外观。再过去,沿着一条杂草丛生的大道,立着三、四幢可能曾经是商业机构的建筑,从那上面望过去,就是地图上标注出来的那个教堂的尖顶了,尖顶直插灰色的天空,粉刷的涂料已经剥落了,十字架也锈蚀、倾斜了,那种冷酷无情的样子令人难以形容。
“镇子的名字起得真对,”卡尔在我身边轻轻地说。
我们穿过镇子,开始在里面闲逛——这是我的故事开始令人吃惊的地方,伯恩斯,所以准备好!
当我们走在那些建筑群里的时候,气氛显得很沉重;压抑,你也可以这么说。那些大建筑都处于一种腐朽的状态——窗板都被扯掉了,屋顶也在曾经的积雪重压下倾颓了,窗户上布满灰尘,鬼影重重的样子。奇怪的拐角和变形的边角形成了充满险恶的阴影。
我们首先走进了一家朽败的老酒馆——不知为何,我们似乎不应该闯进那里的任何一座房子,那里都是想要独处的人才会隐退进去的地方。破木门上方挂着一块饱经风霜的老招牌,表明这里曾经是“公猪头度假村和酒馆”。只剩下一个铰链的木门发出可怕的吱吱嘎嘎的响声,我们走进了阴暗的店堂。到处都是腐败、发霉的气味,浓得有点呛人。而在这种气味背后似乎还掩藏着一种更浓重的气味,一种黏糊糊的、有害的气味,一种时间累积下来的气味。这种臭味可能只会出自腐朽的棺材或是被盗开的坟墓。我用手帕掩住鼻子,卡尔也一样。我们审视着那个地方。
“上帝啊,先生——”卡尔软弱无力地说。
“那些都从来没被人碰过,”我替他把话说完了。
真的,没被碰过。摆在店堂里的桌子和椅子就像幽灵般守护的卫兵,上面满是灰尘,新英格兰的气候造成的大幅度的温度变化使桌椅都变形了,但在其它方面都很完好——就好像它们数十年来都在默默地等待着那些久已离去的人再次光临,点一品脱啤酒或一打兰威士忌,玩纸牌,抽烟斗。一面方形的小镜子挂在酒馆章程的旁边,没有被打碎。你明白其中的含义吗,伯恩斯?小男孩可都是喜欢到处乱走,破坏公物的呀;没有一座“鬼屋”会有完好无损的玻璃,无论它们被那些怪异的居民传得有多可怕;没有一个阴森森的坟场没有被那些恶作剧的小孩子倒立过来的墓碑。当然,离耶路撒冷领地不到2英里远的传教士角肯定也有一帮小倒蛋鬼。但这个度假村店主的镜子(肯定让他花了大价钱)却完好无损——我们在闲逛时发现的其它易碎品也是如此。对了——造成破坏的只有没有人情味的大自然。其中的含义很明白:耶路撒冷领地是一个与世隔绝的地方。但为什么呢?我有一种想法,但在我敢于把它说出来之前,我必须先把我们这次令人心神不安的探访说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