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是一棵树,你还会和我做朋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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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我是一棵树,你还会和我做朋友吗?

  “谁也不要和顾青青玩,你看看他,浑身脏死了!”

  “是啊,是啊,顾青青没有妈妈,传说他在山里生活过,小心他把你带到山里哦……”

  同学李亮的话犹如细针一样,扎得我疼疼的。他和几个同学簇拥在一起,形成一个圆圈,把我远远地隔离开。我很想跑上去申辩,很想告诉他们“不是那样的,不是你们想象的那样!我有妈妈的,只是她去了遥远的地方……”可是,我却只能低垂着头,看着自己的影子。我想,我就像一棵单调的植物,已经习惯了沉默和孤独。

  我就是顾青青。很小的时候,我妈妈就去世了。她只活在我的幻想里。我的左腿一生下来就有残疾,走起路来一瘸一拐,这成为很多人的笑柄。转到这所小学来之后,我很不适应。离开了最疼我的奶奶,最好最好的朋友,最亲最亲的小狗,一个人面对着很多人的指指点点,每天都无所适从地想哭。

  脚边突然滚过来一颗足球。我特别喜欢玩球,可是这里没有人肯带我玩。我伸出手把球捡起来,如果把它交给踢球的人,会换来一个朋友吗?我扬起脸,把球递给赵芳芳,可是她却“啪”的一下重重地打掉了,然后自己重新捡起来,在衣服上使劲儿擦了擦,像骄傲的公主一样扬长而去!

  我傻傻地站在那里,说不出一句话来。

  “喂,那边的小个子,把我的球踢过来!”对面站着一个梳马尾辫的女生。我认得她,我们班上的学习委员吴诗雨。

  是在说我吗?我犹豫着,穿着运动鞋的脚在地上搓来搓去,搓出一个浅浅的坑。

  “喂——说你呢,顾青青,把球踢给我呀!”吴诗雨脆脆地喊了起来。她指名道姓地叫着我。

  我的心里忽然一热,想也不想地把球踢了过去。球骨碌碌在青翠的草地上划出一个美丽的弧形。

  “哇,你的球技好差,拜我为师吧!”吴诗雨冲我做了个鬼脸。

  那一刻,我恍然若梦,愣愣地回答了一个“好”字,感觉脸上有热热的东西爬下来,急忙用手去摸,发现那竟是眼泪!

  李亮他们想破头也想不明白,为什么优秀的吴诗雨愿意和我做朋友,为此我也问过她。“吴诗雨,我学习不好,我……我腿有残疾跑不快,我个子小……我不爱说话,还有……你和我玩,会被他们笑话的!”

  吴诗雨静静地听完我的话,然后像个大姐大似的拍拍我的肩膀说:“朋友就是朋友,哪有那么多理由!”她又用手一指周围,很大声很豪气地说:“我宣布,顾青青是我的好朋友!你们谁敢再开他玩笑,我就把他记在本子上!”

  教室里顿时鸦雀无声。大家都知道吴诗雨有一个蓝色封皮的笔记本,专门记捣乱、不交作业的人的名字。他们甚至给它起了一个很夸张的名字——“死神笔记”。因为谁的名字如果被记上了,肯定会挨老师的批评!

  自从吴诗雨宣布我是她的好朋友后,班上几乎没有人敢取笑我了。虽然他们依旧远离我,但是不再中伤我,交作业时也不再把我的本子抽出来单放,甚至偶尔会叫叫我的名字。对我来说,这就足够了。

  吴诗雨学习非常好。她课间的时候会帮我补习功课,有时候她也会望着操场上奔跑的同学出神。我知道她为了和我做朋友,失去了很多。我听到过赵芳芳不满地问她:“为什么要和笨蛋顾青青做朋友呢?”吴诗雨说她太肤浅。当时,赵芳芳就气哭了。我想我真是很笨,不理解“肤浅”是什么意思。我的心里总怀有深深的愧疚,觉得很不配做吴诗雨的朋友。

  “吴诗雨,无论你怎么讲这道题我也不会做,你还是不要给我讲好了!”我把头扭向窗外。赵芳芳和女生们在跳皮筋。午后的阳光照着她们红彤彤的笑脸,像盛开的月季花。

  “给我重新演算一遍!”吴诗雨弹了弹我的脑壳,“我就不信你做不出来!”我赶紧收回思绪。经过她的“打击”,我还真做对了!

  我特别佩服吴诗雨。在她的帮助下,我的成绩居然前进了三名。我想我还得努力,一定要有更大的进步。联欢会到了,老师要组织同学们表演话剧《灰姑娘》。不知道为什么,老师居然选中我当王子!那一刻我激动得心都要飞出来了!可惜那天吴诗雨生病请假了,没有听到老师当着全班同学的面宣布:王子由顾青青演!

  放学后我第一时间跑到吴诗雨的家。她正歪在床上看漫画。我急急地告诉她:“老师选我当王子啦,下个星期的联欢会上你就会看到我佩着宝剑……”

  吴诗雨笑了笑,递给我一张纸巾:“那么现在,王子殿下,你能把你的汗擦擦吗?都流到脖子上啦!”

  接下来的日子里,我每天都辛苦地排练话剧,甚至把所有的台词都记了下来。回到家里,我会抱着扫帚练习舞步,捧着自己的臭球鞋念台词……

  眼看演出的日期近了,我的心里既期待又紧张。吴诗雨的病仍旧没有好。我在心里暗暗祈祷,祈祷她赶快好起来,在我演王子的时候能来看演出。

  “放心好啦,我一定去看你的,王子殿下!”吴诗雨笑我没见过大世面。她怎么能体会我的心情呢?这可是我第一次当着全校师生的面演出啊!是我第一次上舞台,第一次当王子!

  “顾青青,我考虑再三,王子还是由李项南来演,你就演一棵树吧!”有一天,当我正独自一人在排练厅拿着小木棍练习挥剑的时候,老师对我这样说。当时,我的手慢慢滑下来,低低的“哦”了一声。我听到老师离开时,高跟鞋发出“哒哒”的响声,仿佛每一下都踩在我的心上。

  不过,我每天放学后仍然跑去吴诗雨家,给她讲我们在排练过程中发生的有趣的事儿:李亮不断念错台词,李项南踩了赵芳芳的裙子,孙继海把做道具用的水果给吃光了……

  只是,我不再提我怎么演王子,怎么昂首挺胸地走路。吴诗雨听到开心处,仍会哈哈大笑。

  演出的前一天晚上我去看了吴诗雨。我什么都没有说,静静地坐在淡黄色的木椅上,像一个迟暮的老者。临走的时候,吴诗雨冲我做了个胜利的手势:“顾青青,你是最棒的。放心好了,我一定会去看演出的!”

  “你不去也可以的,在家好好休息……”我轻轻地丢下一句话,夺门而出。那时候我真想告诉吴诗雨,我不是王子了,你千万不要去看演出,可是我却没有勇气说出口。

  演出开始了。我站在舞台上,穿着厚重的道具服,身体包裹在褐色的大树里,手臂上粘满绿色的叶子。王子、灰姑娘、大臣、宫廷乐师……他们穿着五彩的衣服,在我面前走来走去,做着引人入胜的表演。我却只是一棵树,没有一句台词,傻傻地站在角落里。我唯一的动作就是在灰姑娘的父亲经过我的身旁时,微弓着身子,轻轻摆动着树枝,把我的枝叶递上去。

  台下人山人海,我不敢看。我怕吴诗雨真的来看我,因为我已经不是王子,只是一棵不会说话的树。演出结束了,我脱下道具服,深深地呼了一口气,一抬头,却看到眼前有一杯暖暖的奶茶。吴诗雨把纸杯递到我手里:“顾青青,你演得真好,奖励一杯奶茶吧!”

  望着奶茶,我突然非常想哭。我的眼泪吧嗒吧嗒掉下来:“吴诗雨,你看错了。我演的不是王子,我演的是一棵树!”

  “我知道呀,我一直在看你。你演得好极了,特别是你俯下身的时候,非常优雅。我想,你是世界上演树演得最好的了!”吴诗雨眨眨眼微笑着说,“而且你有一片叶子掉下来了,难道是秋天到了吗?”说完她哈哈大笑起来。

  原来,吴诗雨真的来看演出了;原来,当所有的目光都聚集在王子身上时,她在目不转睛地看着一棵树……我喝了一口奶茶,顿时,寒冷被驱赶得无影无踪。

  “吴诗雨,如果我是一棵树,你还会愿意和我做朋友吗?”

  “哇,顾青青,你真不是一般的傻,我们本来就是朋友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