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与海-02
现在,他想,我该考虑考虑那在水里拖着的障碍物了.
这玩意儿有它的危险,也有它的好处.如果鱼使劲地拉,造成阻力的那两把桨在原处不动,船不象从前那样轻的话,我可能会被鱼拖走好长的钓索,结果会让它跑了.保持船身轻,会延长我们双方的痛苦,但这是我的安全所在,因为这鱼能游得很快,这本领至今尚未使出过.不管出什么事,我必须把这鳅开膛剖肚,免得坏掉,并且吃一点长长力气.
现在我要再歇一个钟点,等我感到鱼稳定了下来,才回到船梢去干这事,并决定对策.在这段时间里,我可以看它怎样行动,是否有什么变化.把那两把桨放在那儿是个好计策;不过已经到了该安全行事的时候.这鱼依旧很厉害.我看见过钓钩挂在它的嘴角,它把嘴闭得紧紧的.钓钩的折磨算不上什么.饥饿的折磨,加上还得对付它不了解的对手,才是天大的麻烦.歇歇吧,老家伙,让它去干它的事,等轮到该你干的时候再说.
他认为自己已经歇了两个钟点.月亮要等到很晚才爬上来,他没法判断时间.实在他并没有好好休息,只能说是多少歇了一会儿.他肩上依旧承受着鱼的拉力,不过他把左手按在船头的舷上,把对抗鱼的拉力的任务越来越让小船本身来承担了.
要是能把钓索栓住,那事情会变得多简单啊,他想.可是只消鱼稍微歪一歪,就能把钓索绷断.我必须用自己的身子来缓冲这钓索的拉力,随时准备用双手放出钓索.
"不过你还没睡觉呢,老头儿,"他说出声来."已经熬过了半个白天和一夜,现在又是一个白天,可你一直没睡觉.你必须想个办法,趁鱼安静稳定的时候睡上一会儿.如果你不睡觉,你会搞得脑筋糊涂起来."
我脑筋够清醒的,他想.太清醒啦.我跟星星一样清醒,它们是我的兄弟.不过我还是必须睡觉.它们睡觉,月亮和太阳都睡觉,连海洋有时候也睡觉,那是在某些没有激浪,平静无波的日子里.
可别忘了睡觉,他想.强迫你自己睡觉,想出些简单而稳妥的办法来安排那根钓索.现在回到船梢去处理那条鳅吧.如果你一定要睡觉的话,把桨绑起来拖在水里可就太危险啦.
我不睡觉也能行,他对自己说.不过这太危险啦.
他用双手双膝爬回船梢,小心避免猛地惊动那条鱼.它也许正半睡半醒的,他想.可是我不想让它休息.必须要它拖曳着一直到死去.
回到了船梢,他转身让左手攥住紧勒在肩上的钓索,用右手从刀鞘中拔出刀子.星星这时很明亮,他清楚地看见那条鳅,就把刀刃扎进它的头部,把它从船梢下拉出来.他用一只脚踩在鱼身上,从肛门朝上,倏的一刀直剖到它下颌的尖端.然后他放下刀子,用右手掏出内脏,掏干净了,把鳃也干脆拉下了.他觉得鱼胃在手里重甸甸.滑溜溜的,就把它剖开来.里面有两条小飞鱼.它们还很新鲜.坚实,他把它们并排放下,把内脏和鱼鳃从船梢扔进水中.它们沉下去时,在水中拖着一道磷光.鳅是冰冷的,这时在星光里显得象麻风病患者般灰白,老人用右脚踩住鱼头,剥下鱼身上一边的皮.他然后把鱼翻转过来,剥掉另一边的皮,把鱼身两边的肉从头到尾割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