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工具-卷1
一二四
无疑,有人又想,我自己所设置的目标和鹄的(这又正是我反对别人的一点)并不是正确的,也不是最好的;因为思辨真理比一切事功的宏效伟绩都要更为高尚和更有价值;如果长此急切地沉溺于经验.物质以及个别事物的波动变异,则无异把心灵撤离抽象智慧之澄静天界,而把它拖在地面或竟是把它降入扰攘混乱的阴府.对于这话,我十分赞同;并且他们所指为如何如何可取的那一点实在正是我所要做的事.我正是要在人类理解中建造一个世界的真实模型,如果实然那样,而不是如各人自己的理性所愿望的那样;而要这样做,就非勤奋地把世界解剖一番不成了.我还是要说,人们在哲学体系中凭幻想创造出来的那些笨的.杜撰的世界影像都必须抛入风中,使让其消散净尽.我们应该知道在人心假象和神意理念之间(如前文所说)有着何等巨大的区别.前者不过是一种任意的抽象;后者则是造物者自己打在创造上的章记,以真确而细致的线条划印在物质中的章记.如此说来,真理和功用在这里乃是一事:各种事功自身,作为真理的证物,其价值尤其大于增进人生的安乐.
一二五
还有些人会想,我所正在从事着的事不过是前人所已经做过的事.这也就是说,古人们也曾采取我现在所采取的途程;因此也就是说,我在经过一切这些骚动和挣扎之后,最后也不免要达到古代早先曾盛行过的许多体系之中的某一体系.他们说,古人们在开始考虑之初,也曾经备有大堆丰富的事例和特殊的东西;把它们分条列目地汇成长编;据以之完成他们的哲学体系和各种方术;并在把事情弄明白之后就将那些体系和方术发表出来,......可这时却仅在几个地方插入少数的举例以当证明和解说之用,至于要把全部札记.注解.细目和资料长编一齐出版,古人们认为那是肤浅而且也不方便.他们说,这种做法正和建筑工人的办法一样:房屋造成之后,台架和梯子就撤去不见了;古人们无疑是这样做的.对于这一点反对意见(或不如说是一种疑虑),我要指出,只要人们还没有完全忘记我在上文所说过的话,谁都会很容易地予以答复.古人们所惯用以从事探讨和发现的方式正是他们自己所明白承认的,在其著作的浮面上就可以看到.这个方式简单的就是这样:他们从极个别例子和特殊的东西(加上一些普通概念,或许还加上一部分最流行的公认的意见)一下子就飞到最普遍的结论或科学的第一性原则,并且把它们当作定而不移的真理,进而以中间作为手段从它们引出并证明一些较低的结论,而从这些较低的结论当中来构建方术.在此以后,要是又有与他们的教条相违反的新的特殊东西和例子被提出而引起讨论,他们不是对自己的规律作一些区划或说明而是把它们巧妙地熔入他们的体系中,就是干脆把它们作为例外而粗暴地加以排除;至于对那些不相违反的特殊东西,他们则努力要用合于他们那些原则的原因来作解释.但是要知道,这种自然史和经验不是我们所需要的,远远不是我们所需要的;并且还要知道,那种飞到具有最高普遍性的东西的做法是把一切都毁灭了.
一二六
还有人想,我既然这样严禁人们在未经正当地通过中间阶梯来达到具有最高普遍性的东西之前不得把什么原则视为业经确立而加以宣布和予以制定,我便是主张将判断悬搁起来,而这就走进到希腊人所说的不可解论,即否认人心有了解真理的能力.至于这一点,我要说明,我所思所陈的实际上不是不知论,而是可知论;不是不承认理解的能力,而是供以装备使真确地进行理解.因为我并不想取消感官的权威,而是要给它以帮助;我并不看不起理解力,而是要管理它.我们应知须知,而尚以所知为不周,若以所知为已知,而却不知所须知,那就差得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