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一停,就有七八个脚夫向匹克威克先生和他的朋友们的行李野蛮地扑过来;他们发现来早了二十分钟,所以就让山姆去拯救行李,他们自己走到旅客休息室去躲雨......那是人类的沮丧的无可奈何的变通办法.
    白马地下室旅客休息室当然是不舒服的;假使不叫做旅客休息室的话,那简直不是旅客休息室.那其实是右边的一间客堂,里面的一只厨房里的大炉子,好象是带着一副难以驾御的拨火棒.火钳和煤铲自己走了进来的.客堂被隔成许多包厢,让旅客们可以分别占坐;里面有一只钟,一个穿衣镜和一个活茶房:这最后一件东西的用处是留在房间一角一个小水槽上洗杯子.
    那些隔开的包厢之一,这时被一个大约四十五岁的目光严峻的男子占据着,他的头顶又秃又光滑,两旁和脑后却有许多黑头发,还有一部黑色的大胡子.他穿着一件一直扣到脖子的棕色上衣,戴一顶大大的海豹皮旅行帽,一件大衣和围巾搭在他旁边的椅子上.匹克威克先生走进去的时候,他停吃早餐抬起头来看看,那种神情又凶狠又专横,而且非常傲慢;当他对那位绅士和他的同伴们心满意足地看了一个够之后,就用一种古怪的态度哼了一声,那态度好象是说,他有点儿怀疑有人要占他的便宜,不过那是不行的.
    "茶房,"那大胡子绅士说.
    "先生!"一个带着一张脏脸和一块同样脏的毛巾的仆人,从上面说过的水槽那儿钻出来答应.
    "再拿些烤面包来."
    "是,先生."
    "涂了黄油的;记住,"那位绅士狠狠地说.
    "马上就拿来,先生,"茶房回答.
    大胡子绅士又用先前那样的态度哼了一声,在烤面包还未拿来以前走到火炉前面,并且撩起上衣的燕尾夹在手臂里,看着自己的靴子沉思起来.
    "不知道这马车到巴斯的什么地方停,"匹克威克先生温和地对文克尔先生说.
    "哼......呃......说什么?"那个怪人说.
    "我是对我的朋友说话,先生,"匹克威克先生答,他是永远动不动就跟人家交谈的."我不知道巴斯车到什么旅馆停下来.也许你能告诉我吧."
    "你到巴斯去?"那个怪人说.
    "是的,先生,"匹克威克先生答.
    "另外那几位呢?"
    "也去,"匹克威克先生说.
    "不是内座吧......假使你们坐内座去,就算我该死,"那个怪人说.
    "我们不是全体都坐在里面,"匹克威克先生说.
    "呵,不是全体,"那古怪人强调说."我定了两个座位.假使他们要把六个人都挤进那辆只能坐四个人的该死的车厢里,我就去坐驿车,而且跟他们打官司.我是付了车钱的.那不行;我定座的时候,就告诉卖票员那是不行的.我知道有过这种事情.我知道这种事情每天都有;但是我从来没有忍受过这样事情,将来也决不会忍受.那些最知道我的人,最知道这一点;该死!"说到这里,凶狠的绅士猛烈地拉铃叫来了茶房,对他说最好五秒钟之内就把烤面包拿来,否则就要给他颜色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