匹克威克外传(一)-02
当时一位在他自己的圈子里最活跃的人物,是一个小胖子,头上一圈直竖的黑头发,中间一片广大的光秃秃的平原......这是史伦谟医生,九十七联队的军医.这位医生跟每个人都一道吸鼻烟,跟每个人都交谈,他笑乐.跳舞.打趣.打惠斯特,无所不为,也无处不到.这些事情已经可以算得花样繁多了,可是这位小小的医生却还有一件比什么都更重要的事情......孜孜不倦地对一位小小的老寡妇献着极其坚持而热烈的殷勤.这位寡妇的华丽的衣服和许许多多的饰物,说明了她对于一个有限的收入是极其可羡的补助.
特普曼先生和他的同伴,四只眼睛都对那医生和寡妇盯了好一会儿,于是陌生人打破了沉默.
"有钱得很......老女人......目中无人的医生......这主意不坏......逗个乐,"这些是他嘴里说出来的可以领悟的字句.特普曼先生用探询的眼光看看他的脸.
"我要和那寡妇跳舞,"陌生人说.
"她是什么人?"特普曼先生问.
"不知道......平生没有见过她......我来撵掉那医生......马上动手."陌生人随即走到房间的那一边,靠在一只壁炉架上,开始用一种尊敬而忧郁的恋慕神情盯着那老妇人的胖脸.特普曼先生在无言的惊讶中旁观着.陌生人进展得很快;小小的医生和另一位女士跳舞去了......寡妇的扇子落在地上;陌生人拾了起来,送了上去......一个微笑......一个鞠躬......一个屈膝礼......几句谈话.陌生人勇敢地走到司仪那里,又和他一起回来;一点儿介绍的手势;陌生人就和布及尔太太参加了四组舞了.
这简捷的过程固然使特普曼先生大为惊讶,然而医生的惊慌还要大得无限.陌生人是年轻的,寡妇被奉承上了.医生献殷勤但是寡妇不理睬;而医生的愤慨对于他的泰然自若的敌手也是毫无作用.史伦谟医生慌得目瞪口呆了.他,九十七联队的史伦谟医生,顷刻之间就被一个人压倒了,而这人是从来没有谁见过的,并且就是现在也没有谁知道他!史伦谟医生......九十七联队的史伦谟医生,被抛弃了!不可能的!不能够是这样的!然而是的;他们明明是在那里.什么!介绍他的朋友!能相信他的眼睛吗!他又看看,不得不悲苦地承认他的视觉器官的准确性;布及尔太太正和屈来西.特普曼先生跳舞,这是没有错误的事实.明明是那寡妇正在他面前跳舞,她跳到这里,跳到那里,而且特别有劲哪;特普曼先生也在跳来跳去,脸上带着最庄严的表情,他(像许多人一样)在跳舞的时候显出一种神气,仿佛觉得四组舞可不是什么可以闹着玩的东西,而是一种对感情的严肃考炼.需要用不屈不挠的坚定来应付的.
医生沉默而忍耐地忍受了这一切,还有随后的一切端茶.斟酒.递饼干.献媚;但是后来陌生人出去送布及尔太太上她的马车了,他等了几秒钟也就迅速地冲出了房间,那勉强压制到现在的全部愤慨就从脸上各处冒了出来,而且激动得浑身是汗.
陌生人正走回来,特普曼先生跟在他旁边.他低声说着什么,还笑.医生简直想要他的命.他在得意哪.他胜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