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翰_克利斯朵夫(八)-卷八-女朋友们-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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约翰_克利斯朵夫(八)-卷八-女朋友们-01


    火车在黑夜里把他们带走了.克利斯朵夫和朗依哀一同回去,俏皮的说了句:
    "咱们现在都是鳏夫了!"
    朗依哀先生笑了.他们道了再会,各自走上回家的路.两人都很难过.但那是一种又悲伤又甜美的感觉.克利斯朵夫自个儿在卧室里想道:"现在我生命中最高尚的一部分得到了幸福了."
    奥里维的屋子里一切都保持原状.两位朋友约定:在奥里维没回来搬家之前,他的家具和纪念物照旧存在克利斯朵夫那边.所以他还是在眼前.克利斯朵夫瞧着安多纳德的照相,拿来放在自己桌上,对它说道:
    "朋友,你快活吗?"
    他常常......稍为太密了些......写信给奥里维.回信很少,内容也是心不在焉的,朋友在精神上渐渐跟他疏远了.他很失望,但硬要自己相信这是应当如此的;他并不为他们友谊的前途操心.
    孤独并不使他难受.以他的口味而论,他觉得还不够孤独呢.《大日报》的撑腰已经使他感到厌恶.阿赛纳.伽玛希有个脾气,以为由他费了心血吹捧出来的名流应当归他所有,而他们的光荣理当和他的光荣打成一片,好似路易十四在宝座周围摆着莫里哀.勒.勃仑和吕里一样.克利斯朵夫觉得在艺术上便是德皇也不见得比他《大日报》的老板更可厌.因为这个新闻记者对艺术既不比皇帝更懂,成见倒不比他少;只要是他不喜欢的,他绝对不容许存在,说是恶劣的,危险的;他为了公众的福利要把它们消灭.最丑恶而最可怕的,莫过于这般畸形发展的,不学无术的市侩,自以为用了金钱和报纸,不但能控制政治,还能控制思想:凡是听他们指挥的人,就赏赐一个窠,一条链子,一些肉饼;拒绝他们的,他们就放出成千成百的走狗去咬!......克利斯朵夫可不是受人呵斥的家伙.他认为一头蠢驴胆敢告诉他在音乐方面什么是应该作的,什么是不应该作的,未免太不成话;他言语之间表示艺术需要比政治更多的准备.他直截了当的拒绝把一部无聊的脚本谱成音乐,不管那作者是报馆高级职员之一而为老板特别介绍的.这一件事就使他和伽玛希的交情开始冷淡了.
    但克利斯朵夫反而因之高兴.他才从默默无闻的生活中露出头来,已经急于要回到默默无声的生活中去了.他觉得"这种声势赫赫的名气,会使自己在人群中迷失".关切他的人太多了.他玩味着歌德的话:
    "一个作家凭着一部有价值的作品引起了大众的注意,大众就设法不让他产生第二部有价值的作品......一个深自韬晦的有才气的人,也会不由自主的卷入纷纭扰攘的社会,因为每个人都认为可以从作家身上沾点儿光."
    于是他关上大门,守在家里,只接近几个老朋友.他又去探望近来比较疏远了的亚诺夫妇.亚诺太太白天一部分的时间总是孤独的,很有余暇想到别人的悲伤.她想到克利斯朵夫在奥里维走后所感到的空虚,便压着胆怯的心情请他吃晚饭.她很愿意不时来照顾一下他的家务,可是她没有胆子;这也许更好:因为克利斯朵夫绝对不喜欢人家顾问他的事.但他上亚诺家吃饭,黄昏时也常到他们家去坐一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