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翰_克利斯朵夫(七)-卷七-户内-第二部
夏勃朗少校便是这一类头脑不清的爱国主义者,受着报纸的恐吓,以为所有定居在法国的外国民族都是潜伏的敌人;而他们虽然天生的好客,也硬教自己猜疑,憎恨,否认自己的民族有兼收并蓄.同化外来民族的泱泱大国的气度.所以夏勃朗认为对于二层楼上的房客是不应当理睬的,尽管心里很愿意认识他.另一方面,韦尔先生也很高兴和军官谈谈;但他知道对方的那一套国家主义,也就有点儿瞧不起他.
克利斯朵夫比少校更少理由对韦尔先生感到兴趣.但他看着不公平的态度受不了.所以夏勃朗一攻击韦尔,他就跟他争辩.
有一天,少校照例叽叽咕咕的诅咒现状,克利斯朵夫和他说:"这得怪你们自己.你们全是望后退的.只要法国有什么事情不行,你们便逞着自己的脾气,吵吵嚷嚷的辞职了.仿佛你们把自己认输当做是有面子的.这样高兴打败仗的人,从来没见过.你是军人,请你告诉我,难道这能算一种作战的方式吗?"
"不是作战的问题,"少校回答."我们不能拿法国做牺牲品面互相厮杀.但在这一类的斗争里头,就得说话,辩论,投票,跟多少无赖的人混在一起:那我是办不到的."
"你真是灰心透了!在非洲你不是见得多了吗?"
"非洲的玩艺儿哪有这些事情丑恶!在那边我们可以砍掉他们的脑袋!并且要战斗,先得有兵.在非洲我有我的狙击手.这儿我是孤掌难鸣."
"可是好人并不少啊."
"在哪儿?"
"到处都是."
"那末他们在干什么?"
"跟你一样,他们一事不做,说是无法可想."
"至少举出一个人来."
"岂止一个,我随便就可以举出三个,而且都跟你住着一幢屋子."
克利斯朵夫说出韦尔先生,......少校听了直嚷,......哀斯白闲夫妇,......他简直跳起来了:
"那个犹太人吗?那些德莱弗斯党吗?"
"德莱弗斯党?那有什么关系?"
"就是他们把法国断送了的."
"他们跟你一样的爱法国."
"要是真的,那末他们都是疯子,害人的疯子."
"一个人不能对敌人公平一点吗?"
"跟那般明枪交战的,光明磊落的敌人,我当然能够.你瞧,现在我放在跟你这个德国人谈话.我看得起德国人,虽然心里很希们有朝一日能把我们吃的亏加利奉还他们.可是你说的那些内奸,情形就不同了:他们用的是暗箭,是不健全的观念,含有毒素的人道主义......"
"对啦,你的思想好比中世纪的武士第一次遇到炮弹一样.那有什么办法呢?战争在进化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