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翰_克利斯朵夫(五)-卷五-节场-第二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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约翰_克利斯朵夫(五)-卷五-节场-第二部


    "你们,我并不认识而都爱着的人,还没受过人生的烙印.做着些明知是不可能的美梦.跟敌对的世界挣扎着的人,......我愿意你们幸福!噢,朋友们,我知道你们在那儿,我张着臂抱等你们......是的,我们之中隔着一道墙.可是我会一块一块的把墙拆毁的;同时我自己也消磨完了.咱们能有一天碰在一起吗?在另外一道墙......死......没有筑起以前,我还来得及赶到你们前面吗?......管它!孤独就孤独罢,孤独一世罢,只要我为你们工作,为你们造福,只要你们以后能稍稍爱我,在我死了以后!......"
    大病初愈的克利斯朵夫就这样喝着"爱与苦难"这两位保姆的乳汁.
    在这个意志比较松懈的情形之下,他觉得需要和别人接近.虽然身体还十分软弱,出门还不大妥当,他往往清早或傍晚出去,那是群众象潮水般从人烟稠密的街上涌往工作场所,或是从那儿回来的时间.他要到人与人息息相通的气氛中去浸一下,提提神.他并不跟谁交谈,也没有这念头.他只要看人家走过,猜他们的心事,爱他们.他又亲切又同情的瞧着那些急急忙忙赶路的工人,不曾工作已经有了困倦的神气,......瞧着这些青年男女,脸色苍白,表情活泼,挂着一副古怪的笑容,......瞧着那些透明而活动的脸隐隐然可以看到欲望,忧患,游戏人生的心理,象潮水般流过,......瞧着这批大都会里多么聪明的,太聪明的,有些病态的市民.他们都走得很快,男人们一边走一边读报,女人们一边走一边啃着月芽饼.一个乱发蓬松的少女在克利斯朵夫身旁走过,脸睡得有点虚肿,象山羊一般迈着小步,显得烦躁,急促:克利斯朵夫恨不得牺牲自己一个月的寿命来使她多睡一二个钟点.噢,要是真有人跟她这么提议,她才不会拒绝呢!他真想把那些悠闲的有钱的妇女,养尊处优而烦闷的人,这时候还在重门深锁的寝室里高卧的,从床上拖起来,让这些灼热而困倦的身体,感觉新鲜.内心生活并不丰富.可是活泼而贪恋生命的人,去躺在他们床上,过一下那种安闲的生活.这般机灵而疲乏的小姑娘,又狡猾,又纯补,那么无耻那么天真的贪快乐,而骨子里倒是诚实勤劳的女工:他现在看待她们非常宽容了.即使其中有几个当面讪笑他,或者对着他这个眼睛火辣辣的大孩子彼此示意,他也不生气了.
    他也常在河滨大道上一边徘徊,一边沉思遐想.这是他最喜欢散步的地方.在这儿,他仿佛看到了心中渴念的,给他童年时代多少安慰的大河.当然,这不是莱茵河,既没有它浩浩荡荡的气势,也没有那辽阔的远景跟广大的平原,可以让他游目骋心.眼前这条河睁着灰色的眼睛,披着浅蓝的外衣,凭着它细腻而明确的线条,妩媚的姿态,柔软的动作,在艳的城市里懒懒的伸展着;桥梁是它的手钏,纪念建筑是它的项链;它象一个美女般对着自己的艳色微笑......这才显出了巴黎的光明!克利斯朵夫在这城里第一样喜欢的便是这条河;它一点一点的浸透了他的心,不知不觉把他的气质变换了.他认为这是最美的音乐,唯一的巴黎音乐.在暮色将临的时分,他几小时的在河滨流连,或是走进古法兰西的花园,(古法兰西的花园系指卢佛宫前面的蒂勒黎花园.)欣赏着和谐的光线照在紫色的雾霭缭绕的大树顶上,照在灰色的雕像和花盆上,照在纪念建筑的满生苔藓的石头上;而那些建筑物都是王朝的遗迹,吸收了几百年的日光的.......这种微妙的气氛,是柔和的太阳与乳汁般的水汽融化成的,......银色的尘雾中就有欢乐的民族精神在飘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