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忆似水年华(五)-第五部-女囚-02
艺术和社交珍奇的大杂烩......来说话,是因为他那老妪似的怒气和他的社交修养夹在一起,向他所向披靡的雄辩提供了一个毫无价值的话题.由于我们的感知将一切国度均划为第一,地球表面就并不存在一个互有差异的世界.因此"上流社会"之间就更无差异可言了.但是是否有地方存在差异呢?凡德伊的七重奏似乎告诉我是有差异的.但是差异又在何处呢?由于德.夏吕斯先生还喜欢搬弄是非,挑拨离间,所以他又说:"您不邀请莫莱夫人,就使她失去了机会说:'我不明白这位维尔迪兰夫人为什么要请我去.我不知道那都是些什么人,我跟他们又不认识.,这纯粹是一个疯子,根本不用再请她.说到底,她又不是一个那么了不起的人.她们可以到您府上来,但她再也不可能给您制造麻烦,因为有我在.总之,"他总结道,"我觉得您可以感谢我了,从整个过程来看,晚会是完美无缺的.德.盖尔芒特公爵夫人没有来,我不敢说,但也许这样更好.我们不会责怪她,我们下一次仍然会想到她的.况且,我们也忘不了她,她的一对眼睛就在对我们说,别忘了我,因为那是两棵勿忘草(我在想,公爵夫人跟我一样,也需要有多么坚强的盖尔芒特精神......决定去一地,而不去另一地......才能战胜对巴拉梅德的恐惧).而对一次如此圆满的成功,我们不禁象贝尔纳丹.德.圣皮埃尔(贝尔纳丹.德.圣皮埃尔(1737—1814),法国作家,着有《保尔和维吉尼》.)
一样,处处看见上帝之手.德.迪拉斯公爵夫人非常高兴.她还托我向您说明这一点."德.夏吕斯先生一字一顿地说道,仿佛是要让维尔迪兰夫人把他的话看作对她足够的敬意.这敬意岂止是足够的,乃至是难以置信的,因为他觉得为了使人相信,就有必要说:"真的."其激动到了忘乎所以的程度,而其理智失常犹如被朱庇特逐出天国的人."她已经跟莫雷尔说定,请他到她府上把这套节目重演一遍,我已想过,让她也邀请维尔迪兰先生."德.夏吕斯先生对其丈夫一人表示敬意,万没有想到,这是对妻子最血腥的侮辱.维尔迪兰夫人按照在小
圈子内实行的某种莫斯科法令(莫斯科法令,指拿破仑一世于1812年10月15日在莫斯科签发的法令.这一法令后来成为法兰西喜剧院的章程,对剧院分红演员的行动具有严格规定.)
,认为演奏家未经自己特殊恩准,不得擅自外出演奏.她作好了决定,绝不让莫雷尔参加迪拉斯的晚会.
德.夏吕斯先生仅这一番饶舌,就激怒了维尔迪兰夫人.她不喜欢别人在小圈子内另立山头.在拉斯普里埃的时候,当她听到男爵跟夏利一人喋喋不休,不是老老实实地合着圈内全体人员的节奏唱他的声部,他就指着男爵怒斥过:"瞧他这张嘴,真是一张贫嘴!噢,说他是张贫嘴,真是名不虚传!"这事已屡有发生.可是这一回,情况更为糟糕.德.夏吕斯先生这么胡言乱语,殊不知他是在给维尔迪兰夫人规定角色,给她圈定了一个狭窄的疆域.这不能不激起她仇恨的感情,而她内心的这种感情仅仅是嫉妒的一种特殊形式,即嫉妒的一种社会形式而已.维尔迪兰夫人真心喜爱圈子里的门客和信徒,她希望他们把一切都奉献给她老板娘.有些嫉妒心强烈的人,不是不允许别人欺骗他,而是要求在他自己家里,甚至于在他的眼皮下欺骗他,也就是说不欺骗他.她就属于这种人,她采取的是丢一保全的办法.她愿意作出让步,允许别人有情妇和情夫,条件是在她公馆之外不得造成任何社会后果,结缘.恋爱只能在每周之例行聚会的严格庇护下进行.从前,奥登特在斯万身边偷偷卖笑,已够钻她心窝的了,不料最近又出了个莫雷尔和男爵在那儿窃窃私语.她难忍忧伤,找到了一个聊以自慰的办法,即折散别人的幸福.她再也无法眼看男爵沉浸在幸福之中,而自己长受煎熬.而男爵呢,自以为自己压低了老板娘在小圈子里的地位,正在自鸣得意,哪料到大难已经临头.她看得清楚,莫雷尔步入上流社会依靠的不是她,而是男爵的保护.补救的办法只有一个,就是让莫雷尔在男爵和她之间进行选择.她利用关系,编造谎言,真真假假为莫雷尔提供一些方便,创造条件让他本已深信不疑,后又亲眼所见的东西得到证实.同时她又张开罗网,让那些天真的人休想逃脱.这样,她得以向他显示,自己具有惊人的预见力,以此对他产生巨大影响,然后利用这巨大的影响,促使他选择她而放弃男爵.至于那些来参加晚会,然而没来见她的上流女子,待她弄明了她们为什么犹豫或者放肆以后,她立刻说:"啊!我明白了这都是些什么东西,全是些老淫妇.我们不要这种人,这是她们最后一次看见这个沙龙."她宁可去死也不会说,没想到别人对她不那么客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