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据这封信看,于丽的家庭幸福是模糊的,只要她身旁有圣.普栾在着,它的稳固性是非常脆弱的.他们必然相互吸引,只被时间的灰烬掩盖着的激情一旦觉醒过来,就会以原来的力量燃烧起来.这点特别表现在当圣.普栾和于丽两个人进行散步时......成为散文与诗歌作品主题的一个插曲.在湖畔他们遇到了风暴,两个情人处在梅耶利镇附近,从前有一次圣.普栾远离着自己的心爱者时在那里怀念过她.如今他眼睛里充满着泪水说道:"怎么,望着我怀念您的地方,您竟不觉得感动吗!"圣.普栾说这话时向于丽指着百来次刻在树上和岩石上的她的名字.彼得拉克和塔索的诗句.圣.普栾对她说道:"于丽呀,我心头充满无限的魅力呀!这里是世上最忠实的情人因思念你而叹息过的地方,这里是你那无价的形象构成他的幸福并准备他从你自己接受......的隐蔽所."散步对于于丽可能成为一场灾难:圣.普栾很难遏制住自己要跟她一起投入湖中的疯狂愿望,或者......重新成为她的情人.当然第二种结局是不会发生的,因为问题是关乎于丽呀!蓬斯冬在答复圣.普栾对他讲到事情发生经过的回信中说:"如果于丽意志薄弱,你可能明天失足并成为卑贱的通奸者.但你现在同她单独相处:要好好地认识她,并为自己感到脸红(第五卷第一封信).
这里不禁要问作者:他把不幸的圣.普栾住进于丽的家去有什么目的?他们俩都在痛苦地受罪,而卢梭使我们相信,于丽仿佛丝毫没有改变,而圣.普栾在爱着"从前的"于丽,并且一瞬间单纯地忘记她现在是"伏尔玛尔夫人",跟她的丈夫开诚布公的解释可以治愈他想到她是心爱的女人那样的欲望.
我们已经知道于丽有两个孩子,此外,在她家里还有格兰尔的女儿......昂利爱特.对教育题材的争论,在有的时候,曾使于丽和圣.普栾感到兴趣.圣.普栾不管自己心灵上的危机,同意担任伏尔玛尔两个孩子的教育的任务,虽然这使他经常接近于丽.圣.普栾和格兰尔相互的同情显示出爱情的前兆:有一次圣.普栾吻了她的手,这个亲吻"直透进她的心".宽宏大量的于丽难以令人置信地劝他们结婚;须知格兰尔的丈夫已死,而且他们彼此非常相似.然而格兰尔以前没有真正爱情的经验,承认友情虽然按力量也超过普通的,但不是爱情,她宁愿愉快地受激动而不愿被人爱着.于丽的企图......让自己两个最亲爱的人结婚......是她宽宏大度的结果.至于圣.普栾,他立刻拒绝了于丽的建议:没有热爱,没有情焰,没有比最美妙的智慧更崇高和更强的智力的奇异的光辉,算什么样的爱情呢?即使如果格兰尔和他产生了这种感情,他们之间也会常常有他一生中只有一次的那种爱情在心头.
现在我们来较接近地认识于丽的丈夫.分散在不同书信里的暗示稍稍打开了他出身的秘密.显然他在某个宫廷中周旋过,始终抱着这样的见解,即宫廷侍从同仆役只有外表的差异而已.他为外国国王服务.在过去有个时候是军人,常常变换职业,甚至还做过农民;现在他也很愿意从事各种各样的职业.他被牵涉进阴谋集团的某种革命运动,总算逃过了充军西伯利亚的灾难,从这一点上可以断定事情发生在俄国.难怪格兰尔开玩笑地问于丽,她的丈夫是什么人,是哥萨克首领.大公或者是世袭贵族?还对她说:"至于我,我可以保证说,应该称呼你'贵族夫人,".而且据说,伏尔玛尔出身于"希腊仪式的"民族之家......他真的是俄罗斯人吗?根据一切情况,他显然跟一个"北方宫廷"有联系,因而是彼得堡的,他在俄国有亲属,而在一些动荡事件的旋涡里丧失了自己的财产.如果伏尔玛尔的过去是神秘的,那么他今天的行为却毫无浪漫可言.现在站在我们面前的是个顾家的人.庄园的主人和热心的户主.
十八世纪的哲学家相信"文明的君主制"的可能性;卢梭幻想"文明地主"的形象,与之相联系的是社会和平在于它的经济和道德制度的改善.我们从小说第四卷第十和十一封信以及第五卷第二封信里,知道了伏尔玛尔庄园中经济制度的细节.这里充满着"中庸之道"和"古时候的单纯".这里看不到镀金的餐具橱和贵重的器皿.衣带.绘画.枝形吊架.房间里的一切都服从于经济和适中;适中并不使人难受,而是看起来很愉快.伏尔玛尔的土地不出租,由他自己耕作.这是在聪明的限度内扩大自己收入的最可靠的方法.聪明,是因为伏尔玛尔的经济的主要原则......土地的给予和它们的消耗之间的平衡.因为家长制氏族的理想的目光朝着过去,所以圣.普栾引述中世纪《关于玫瑰的小说》中有教育意义的诗:"财富不成为有钱者".
圣.普栾在法国看到相当多的农民的贫困和地主的浪费,而在这里他相信地主和农民物质利益协调的可能性......只要符合前者拒绝超额利润并避免把自己的产品为金钱而出售这个条件.如今圣.普栾确信,既避免封建主义寄生性的浪费,又避免资本主义的吝啬这种经济的可能性.(据D.毛尔奈说,卢梭在描写伏尔玛尔的经营和他的农村福利时,吸收了《人们的朋友》(1775年)一书的作者米拉博侯爵的某些意见,他对于卢梭"比普鲁塔克和塔西陀更为可贵"(见D.毛尔奈的《论新爱洛漪丝》,1925年版).)这样,卢梭在伏尔玛尔身上给了我们以"简单化的地主"的形象.
这里的经济建立在某种"感伤主义的"政治经济学的规律上.假如政治不是妇女的事,那末在经济问题上妇女......即使不在智慧上而在心灵上......不比男人处理得差些.可爱的于丽知道怎样在实践上建立家庭幸福并使愉快和有益二者相结合.她的考虑是:财富增加欲望和妨碍达到幸福,因此社会中最幸福的阶级是自由的农民.他们的福利在于葡萄和粮食的收成,他们两夫妇跟他们长久地谈论自己的家事和土地的分段;如果需要时就进行帮助.至于家里的仆役,靠金钱不能使他们忠心和正直.因为这里对仆役是像亲属般对待的:他们不像有名的贵族之家的家奴......虚伪的和腐败的奴才和侍女一般.此外,在伏尔玛尔的庄园里,男子与妇女是隔开相处的,所以他们的关系是纯洁的.
圣.普栾给蓬斯冬写的信里谈到当土地在明智的主人手里不单单是他的享福的源泉,当果实和粮食充满着劳动者的粮仓时,那是很有意义的.看到这一点,你就会忘记今天农村里的情况,你就会转移到《圣经》里族长的那个时代.你自己就会想到田里去劳动并收获自己的一分幸福,爱情和天真无邪的时代啊,圣.普栾喊道,妇女既温柔又俭朴而男子既单纯又满意的时代啊!在葡萄收获和大麻打好以后,在伏尔玛尔家又歌唱又欢笑,全体人员彼此平等相待;主人们白天跟农民一块儿吃午饭,晚上跟仆役一块儿吃晚饭.就象极幸福的"圣经"时代的英雄拉希利和诺爱米那样同声歌唱古代歌曲.于丽和伏尔玛尔参加农民和长工的游戏,象一个大家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