哗啦啦地数着钞票,蔡叶得意地笑了。他说,为了方便做业务,买一辆摩托车吧。
反对也没有用,黄花说,买什么牌子的?
阿贱说,你那么辛苦,得买好的,坐着舒服,也等于是给你打广告,说明你服务质量高。
黄花呵呵一笑,说,知道你想要嘉陵125。遮遮掩掩的,一点儿都不耿直。
提车后,蔡叶眉开眼笑,专门装了音响。于是山村的田边地角山峁沟壑,时不时地就响起一阵激烈疯狂而变调的音乐,如寒冬早晨的公鸡打鸣,又如秋夜深处野狗的狂吠。
暑假,公安扫黄打非,黄花连夜带着蔡叶躲到了巴掌村。
家里没有人,黄花把蔡叶藏在了楼上。这个楼也就是巴渝常见的土屋,几根檩子贯穿在土墙垛子下方起着稳固墙体的作用,上面铺些木板竹板像个楼而已。上面很矮,伸手就摸到瓦片,高的地方才能够容人站直身子。黄花娘家的楼,那才是正经的楼,墙要高得多,平展地铺着寸二的木板,木板上还打了桐油,光亮亮的看得见木纹。
阿贱带着儿子出去做木活去了。偶尔儿子会问,妈妈呢?他敷衍着说,打工忙,春节回家。他不知道黄花其实此时就在家里,觉得很对不起儿子,于是每每在中午休息的间歇给儿子制作一把精致的木枪,变着法地转移他的注意力。
金木匠阅人无数,听到隔壁的动静,看出了端倪,捋了捋胡须,语重心长地说,花儿啊,丑牛都这么大了,过点安分日子吧。
黄花不予理睬,把老爷子当成了空气。她心里却在想,这几年就是我太安分了才苦了我自己。如今,我的身子想给谁给谁,谁也管不着。不过,毕竟是在公爹面前,这些话还是说不出口。
拿什么给你辩护,兄弟(8)
金木匠说,生就只有舅子命,想当姑爷万不能!
知道你看我不顺眼,黄花说,一头两屋坐,日子各过各。管人闲事逗人恶!说完砰地关上了门。
蔡叶把她往床上拉,还打趣说,老不死的是不是想烧火哟?黄花说,去去去。不积口德,当心生个儿子没有屁眼。他说,是不是哦,那就今天试试看。接着他们扭住一堆滚在大木床上,黄花故意浪声浪气,听得门外的老木匠面红耳赤。
老木匠提着板斧想破门而入,结果了这对狗男女,可他还是冷静了下来,杀他们脏了手,不值。偷人也是偷,一气之下他跑到派出所报了盗窃案。
两个警察围着房子喊话。
蔡叶却揭了瓦片从黄花家的屋顶拽住竹子像撑杆跳,逃跑了。他留下一句话,气得金木匠半死,老不死的,我要杀了你!
五
岂有此理!我放下笔,揉着酸胀的手指,说。
其实我在想,杀人偿命,给他辩护纯粹是浪费司法资源。但是这事撩起了我的好奇心,强烈地想知道他那把刀到底是怎么样刺的,手抖没抖,刺中了有什么感觉。所以我耐着性子,浪费点儿时间也无所谓,况且这个辩护更多的也只是程序上的价值,实体上根本无法推翻他杀人的事实。当然能够找到情有可原的理由,对,情有可原应该是这个案子唯一的辩护出口。
如果,我是说,如果法官被这些细节打动了,也许……不过这也太……管不了那么多了,有法讲法,有理讲理,无法无理就只有说情了。我不由得一阵惊喜,集中精力拼命地挖他的细节,于是叫他不急,慢慢说。
阿贱摇了摇头,说,我也在努力改正当初的错误啊。谁也不愿意杀人,你说是吧,律师?
我心里想,没有天生的罪犯。是母鸡还是凤凰,关键在于你站什么角度去看。我没有说话,示意他继续。
他说,为了孩子,我要保全这个家。我决定亲自去找回黄花,并且原谅这一切。
原谅个屁,黄花这个风筝,早就断线了。不如拆了这风筝的骨架,掰断她的双腿,看她满天飞!我打断了阿贱的话,说。
阿贱愣了一下,说,平时我鸡都不敢杀,怎么会打老婆?是啊,要是我也有律师您的气势,哪会落到这个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