造反派苦刑无效,又生一计,抓来常发老婆,让她当着常发的面揭发。常发老婆回答的好,“我压根就没见到常发年轻时有照片,他家穷得叮当响,他会有闲钱照像?”
几个造反派围拢过来,伸手便要打。那头目拦住他们,挤眉弄眼地说:“对女人嘛,要用新的招法。”说着,叫过他们悄声说着什么。他们哄然大笑,随后都走了。
待那几个人回来时,每人手中都拿着树枝草梗。那头目一声令下,他们一拥而上,给常发老婆带上了一条长长的尾巴,嘴上套着草梗的笼套。撕扯间,不知谁有意将她的单衣前襟撕破了,胸前白皙的乳沟便袒露了出来。
常发见老婆遭人凌辱,羞恼难当,高声叫嚷:“不!不要这样!我说!”
头目走到常发面前,冷笑着说:“说吧,何苦遭这罪呢?交待吧。”
常发老婆倏地跳起来,扯着嘶哑的嗓子,高声喝道:“你们这是逼供,没有就是没有!”她的喊叫阻止了常发。
造反派们恼羞成怒,一声呐喊,把常发老婆按倒就打。常发心如刀绞,在捆绑的绳索中挣着高声咆哮:“你们这群野兽,王八蛋,你们是一群没有人性的畜牲,都不得好死!”
头目狂怒,吼道:“你敢骂无产阶级革命造反派,给我打!”
开始常发还能感觉周身疼痛不已,后来只有恍惚的嘈杂声了。随即,一阵晕眩耳鸣,便失去了知觉。待他醒来,朦胧之中听见哽哽咽咽的啜泣。睁开眼,只见老婆守着他,正伤心地哭着。他感觉阵阵钻心的疼痛。他望着珠泪涟涟的妻子,心里不是滋味,是他连累她受罪了。这么一想,禁不住簌簌地流下泪来。
他老婆见他苏醒过来,忙揩干眼泪,故作轻松地说:“你可醒了,你昏睡两天了。”
他咬着牙没吭声,思量半天,故作平静地说:“咱俩离婚吧。”
她惊讶地望着他,满面狐疑,“你这是怎么了?怎么说出这样话?”
“我考虑过了,还是离婚吧,免得你受这份罪。”
“不!我不!要死,死到一块。”她坚定异常。
“别这样,不为你我着想,还要想想孩子。不这样,孩子们就会成为狗崽子了。”
她固执地说:“难道我们没有更好的办法解脱吗?”
“你看眼下这形势,还有解脱?!”他沉吟片刻,愧疚地说,“我对不起你,离婚后找个好人家,顾照好孩子。
她气咻咻地说:“这叫什么话,我不会另嫁别人的,我一辈子厮守着孩子。我们只是为了孩子,情况好了,我们再复婚,我永远都是你的人。”
常发老婆忍着悲伤,写了一纸离婚书交给造反派,要求与常发划清界线,断绝关系。造反派夸奖她正义的革命行动,但又说她革命不彻底,没有说出照片问题。她死咬一条筋,发誓说根本就没见过那张照片。
常发被折磨了一年多,拖着一条残腿,再次降级为街道的清洁工,扫大街。
这一扫便是十多个年头。
与日本特务的合影(2)
今昔
常发长吁一口气,怔怔地凝望着那张合影,不知不觉中眼里盈满了混浊的泪水。
那幅合影镶嵌在金色的金属框中,显得高雅而又光彩夺目。那是儿子特意求人从北京捎来的。而黑色镜框托衬着的他妈的遗像,显得寒酸、寂寥,孤零零地悬在居室一隅。
一切只因山岛即将来访。现在的山岛已是日本的一家铁路公司的董事长了,他的来访使常发这个昔日卑琐谦恭的下等人身价陡增。这满壁生辉的壁纸、三室一厅的房子和时新的家具,都是突然配给他的。是啊,现在连厕所都是玻璃瓦瓷砖装潢的,上厕所照得见人影。常发不由想起那座住了几十年的低矮房,冬天透风,夏天漏雨,那时最大的奢望就是哪天能搬个不透风、不漏雨的房,就心满意足了。常发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突然就时来运转了。
山岛作为日本友人来访,特意要求与常发会面,并要求在常发家住两天。这一要求忙煞了外事部门。一个个走马灯般地张罗起来——铁路分局主要领导亲自出面,专门开会研究接待事宜,还协调了房地产商,以最低廉的价格向常发优惠出售了一套住宅,所谓的优惠就是分局对常发购买住房进行了补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