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萧北风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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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萧北风寒

  车内车外的战斗只进行了区区十分钟,击毙日军四十余人,俘虏全部伪警,缴枪六十余枝。苏振生和全则州对被俘伪警进行了简短的警告和训戒之后,将他们全放了。

  “老疙瘩,”兰天林用自己的烟袋挖了满满一袋烟,递给全则州,“据我所知,上次你们打鬼子标车时俘虏的黑狗子(伪警察)里边就有义县警察署的。当时你放了他们,这次你要去侦察,万一——”

  “请兰爷放心吧。我估摸着哪能那么巧,我一去就会让上次抓的冤家给撞上。话又说回来了,就算真的碰上了,我也会相机行事的。保证不会误了军机。”全则州边说边抬手一挡兰天林递过烟来的手,“兰爷,古代有个关云长温酒斩华雄,这袋烟你先替兄弟留着,等兄弟摸清了鬼子再赏给我吧。”

  “‘平东’老弟,就让老疙瘩去吧,他是好样的,是咱义勇军的哥们。”已年近七旬的马子丹坐在兰天林的对面一直没吭气,这会捋着过腹的银髯慢条斯理地插了一嘴。

  第二天是个集日。天刚麻麻亮,全则州换好一身庄户人的短衣打扮,摘下从不离身的驳壳枪交给马子丹保管。背上一只补丁落补丁的粗布褡裢,前后塞满了锛子、斧子、凿子、刨子、线锯墨斗等家什,装扮成了一个卖手工吃串户饭的木匠师傅。一则全则州从前做过几天木匠活,算个半拉子木匠;二来枪没在身上,随身带些带尖的带齿的带刃的家伙,万不得已的时候也能拼他一家伙。他向送到村口的众首领拱一下手,头也不回地向义县独行而去。

  约摸走了半个时辰光景,已经远远地看见铁路桥了。全则州记得,鬼子没来以前,这座横跨镇南镇北的桥中国百姓是随便过的。可是现在……他不由得放慢了脚步。这当儿,一个面带菜色衣不蔽体的中年汉子挑着一对萝筐从他身旁打了个站,扭过脸,虚虚地喘着气问他:“老乡,集上是在桥那边吧?”全则州忙说是。汉子挑起萝筐向前赶去。全则州从问话的口音里听出那汉子是从沈阳那边逃过来的人。他一眼看清了悠晃的萝筐里坐的是什么,是两个孩子!前边一个小小子,有五六岁,后边一个小丫头,有七八岁。两个孩子瘦得都没样,脑袋上都插着一根草棍儿,扒着筐沿瞪着两双大大的眼睛向外馋馋地看着。“啊,到集上卖孩子的!”全则州的心像被刨刃子狠狠豁了一记,血拉拉地疼。伸在褡裢里攥着斧把的手在发抖,牙根错出一丝丝隐到心底的生疼,“小日本,你们把我们中国人遭害成什么样子了?”

  桥东侧,左右两端各守着一个鬼子,盘问行人。中间有一个,在桥头来来回回地走,看样子是个领头的。每个鬼子腿旁都蹲着一条牛犊子大小的狼狗,耷拉着颤颤的舌头,耳朵支愣着,脖子毛乍煞着,红眼珠子直勾勾地,不时狺狺地低吼。左边那个鬼子看见中年汉子挑着萝筐上桥了,刺刀一端,“站住!”

  全则州发现,那鬼子的屁股后边还一瘸一拐地跟着一个人。那个人的腰不知什么玩艺做的,鬼子跟他说话时他就像背了二百斤麻袋似的,连鬼子的狗叫他的两个膝盖都跟着发抖。一有中国人上桥那家伙的腰立马就直了,噌的一下,弹簧似的。这家伙,穿着件长衫,大冬天却扣着顶礼帽,手里提着一条马鞭子。那打扮翻译不翻译,伪军不伪军,你说是维持会吧,长衫外边偏又勒条武装带,上边插一把王八盒子。明明是中国人,却不会说中国话,中国百姓一上桥,他老远上去就一鞭子,眼睛一瞪:“喂——你地西门(什么)地干活,良灭(良民)证地有?”——偏偏学日本鬼子说中国话,硬着舌头打嘟噜。从里到外不伦不类明明是个混子,从皮到骨彻头彻尾整个一汉奸。

  “什么东西,”全则州心里暗骂,“当汉奸都他妈一次品汉奸。”

  全则州认出他来了,高二绝户!这个败类!好在他不认识自己,不然非坏了大事不可……全则州边想边靠近了桥头。

  桥上,那个挑萝筐卖儿卖女的中年汉子刚刚被鬼子盘查过了。也不知是这汉子怕那两条时时吃人的狼狗,还是怕进镇晚了赶不上集市,鬼子一挥手他挑起萝筐就撩。脚步急慌慌地,趔趔趄趄地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