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卖身的村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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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卖身的村姑

  李苟妞说,幸亏俺那池子里的水浅。

  王春年抹把泪搓在手心里,说是是是。

  高顺青说,春年,杀父之仇,夺妻之恨。这道理咱都懂。出了这种事,我也知道你心里难受。可是,你你、你可是给我打过保证,说回去一不打她二不骂她,好好过日子,我才领你来的。今天,我把人交给你, 你可不能反悔。… … 听人劝吃饱饭呀。

  王春年道:“大叔大婶,你们放心。”

  李苟妞也劝王春年说,人,谁都会有三昏四迷的时候,会犯错,也就会改错。以后可别把这事当她的疮疤, 想啥时候揭揭就啥时候揭揭, 那可不行。你俩还都年轻,以后的日子跟天上的星星样,稠着呢! 记住没?

  王春年道:“大叔大婶,回去我决不会因为这弹她一指头,我心疼她,替她难受还来不及呢。她是个争气要强的人,心气儿八丈高。当初她找的对象是个泥水匠,后来在城里当了包工头,手里有钱了,开上洋车住上高楼,就嫌弃她。她赌气和我结婚后, 一心想过上好日子, 气气那个包工头。可我……也没啥能耐,叫她受了不少委屈,俺家穷成那样,俺大叔也都看到了…… ”

  高顺青说,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我看你人不笨,也肯下力,只要好好干,总会有出息的。说着,高顺青像想起什么样,问王春年道:“你们那里有个叫钱老六的现在咋样? ” 王春年怏怏地道:“那是牛国才他爹。”高顺青思忖半天,感叹道:“钱老六不是好东西。”王春年诧异一下,眉毛皱得像蚕样。高顺青就给他讲了这样一件事:那年,你爷当着生产队长。为叫队里老老小小过年时都能吃上顿白面饺子,瞒报了产量,把几口袋小麦藏到家庙里。钱老六就告发你爷。上边派工作组带着十几个背着长枪的民兵,押着你爷到家庙搜粮。可他们到家庙后,拉出一口袋是秕糠,拉出一口袋是秕糠。工作组临走时,你爷说钱老六你好大胆,竟敢欺骗上级。夺过一个民兵的枪,照钱老六的胯上捣了一枪托,把钱老六捣成了瘸子。为这,钱老六的家人记恨你爷一辈子。

  王春年问家庙里的小麦咋变成秕糠了? 高顺青说,你爷那人多能呀,先明里藏家庙,后暗中藏地窖。唉,这都是一些陈谷子烂芝麻的事,我想起来了,就随便说说,想到哪儿就扯到哪儿,没别的意思。

  王春年包着嘴,咽下口唾沫。

  三个人的对话, 刘晓梅一字不落, 全听进耳朵。

  一个卖身的村姑(7)

  王春年和刘晓梅一前一后走出高顺青的菜庵子。

  高顺青和李苟妞相厮着送着他俩, 一直把他俩送上铁路的路基上。

  “大叔大婶别送啦,回吧。”刘晓梅俩眼红毛毛的,说。

  高顺青紧走几步, 撵上王春年, 把他拉到一边,头抵着头,小声说着什么。王春年认真地听着,不住地直点头。

  王春年和刘晓梅依依不舍地离开了高顺青和李苟妞。

  看着高顺青和李苟妞进了菜庵子, 刘晓梅才低低叫了一声:“春年!”

  王春年正走着,停下脚步。

  刘晓梅在他身后四五步远的地方站着, 头一低,眼泪就扑扑簌簌掉下来。问:“你还要我不?”

  王春年这才回过头,道:“废话。走吧,回家。”

  刘晓梅说我不回去,我没脸回去。

  王春年走过来,扯她一把,沉着脸道,总不能一辈子都不回去吧。刘晓梅说,回去我的脸往哪搁呀。想起马桂兰和张爱英她俩那样,我就……想着死了算啦。王春年说,只要我不说啥,看她俩谁敢放个狗臭屁。

  王春年说到这里, 就想起牛国才买回新车的那一天,像朝廷的龙车凤辇进了村样,全村人都出来看稀罕。他和刘晓梅也挤在人群里。有个小老头挤到车头前,门牙掉了两颗,说话跑风:“那谁,谁谁国才啊,这是啥,啥车啊?”牛国才道:“啥车?大奔。大奔哪!外国的元首坐的就是这车。啥是元首知道不?说出来吓死你,就是总统啊!”小老头惊叹道:“我娘哎。这得多少钱才能买得住啊?”牛国才眉飞色舞地说:“这么说吧,你把你浑身的肉割割,一斤卖一万块,你也买不起。”小老头一缩脖子,退进人群里,道:“我娘哎。你吓死我吧国才。”人群里就爆发一阵大笑。接下来,南旮旯的男男女女、大人小孩轮流着坐进车里,由牛国才开着车,在村里一圈一圈地兜风。完了,牛国才就看着人群里的刘晓梅, 打车里一伸头, 拍着方向盘说,来吧小美人儿,坐坐恁叔这大奔,风光风光。刘晓梅乐呵呵的,把怀里的小宝往王春年怀里塞。谁知,王春年瞪着俩眼,像泥雕样站在那里,纹丝不动。刘晓梅像被兜头泼了一瓢冷水样, 收敛住笑,打消了坐车的念头。这一切都被牛国才、牛国才的老婆马桂兰和牛国才的儿媳妇张爱英看在眼里。马桂兰鼻子重重地哼一声,说,想坐就坐,不坐拉倒,谁稀罕你坐。张爱英道,你是娘娘,还是贵妃? 全村人轮过来也轮不到你, 你那屁股不高级!刘晓梅恼羞成怒,把小宝往地上一放,喊道,放你娘的出溜拐弯打蛋屁。啥球主贵, 有啥了不起! 不就是个车吗, 棺材样, 回家拉死人去吧你们!马桂兰也不示弱,拍着膝盖,翘起一条腿,指着刘晓梅吼道,就这,棺材,咋啦?有钱你也买一辆, 买呀? 买呀? 张爱英就摸着耳垂上的俩金耳坠,驴笑天样,张着大嘴放声大笑:“她买车?等到老母猪上树,鸡子扎牙吧。哈哈!她这一辈子是不行啦,没指望啦,等下辈子吧。”王春年浑身的血涌到头顶,跑回家掂来一把大锤,照着牛国才的车头盖儿就“咕咚”一下砸了下去,抡起大锤还要砸时,牛国才吓得缩回头,发动着车,吱溜儿一下跑没影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