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卖身的村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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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卖身的村姑

  好说歹说,刘晓梅接过饭碗,拿筷子在碗里搅和着。

  李苟妞在床边坐下。高顺青搬个小凳子坐在煤火前,烤着刘晓梅的棉衣。

  刘晓梅的肚子咕咕噜噜地响,声音很大,连李苟妞都听到了。李苟妞推推刘晓梅手里的碗说,快点吃吧闺女,一会儿凉了。

  刘晓梅这才把面条吃了。吃完,李苟妞赶紧接过碗,又盛一碗递给她。

  刘晓梅吃完饭, 李苟妞把她手里的空碗接过来,拽拽她身后的枕头,说刘晓梅,躺下歇着吧。刘晓梅把头埋下,摇摇。李苟妞试探着问她:“闺女,给婶子说实话,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刘晓梅点点头,又摇摇头说,不是,是我不长心,不怪人家。说着,泪如下雨样顺着脸颊直流。李苟妞叹了一声,道:“闺女,你千不该万不该呀!女人家这一辈子就活这一张脸呢。女人的脸比啥都金贵呀… … 可话又说回来, 谁这一辈子都顺顺当当不遇着点坎坷咧? 谁又能把一把棘针捋到头咧? 要是都像你这样,遇着点事就寻死卖活的,一拍屁股走了,啥事也没有了,啥都不知道了,怪清闲。可你想过没有, 你万一有个闪失, 叫你的亲人咋办?… …闺女,为起这,咱还得活人不是?”

  刘晓梅哽咽着说:“ 婶子, 人活着咋这么难呀… …”

  高顺青翻来覆去烤着刘晓梅的棉衣。问刘晓梅说, 闺女, 你家是哪的? 刘晓梅哽咽着说旮旯湾的。高顺青说,哦,离这儿不远。又问,旮旯湾的王家贵你认识不?刘晓梅一愣,问,你认识他?高顺青说俺俩是换帖朋友哩。土改那阵儿俺俩都当过干部。王家贵,好人哪,可惜了,那年不知道得的啥龟孙病,没钱看,说不行就不行了。啧啧。你看我,没话找话,想起啥就说啥。

  刘晓梅羞愧难当,耷拉着头低低地说,那是俺爷哩。

  高顺青眨巴着眼问,娘家的爷?

  刘晓梅说,婆家的。

  “哦--”高顺青还想说点啥,嘴刚张开又绷住了。

  这时, 菜庵子里的地随着外面轰轰隆隆的响声震动着。一列火车拖着长音鸣叫一声轰轰隆隆开过去。

  天就快亮了。

  一个卖身的村姑(6)

  刘晓梅不知什么时候懵懵懂懂睡着了。睡梦中,她跪在王春年的脚底下。王春年恶狠狠地指着她的鼻子,说你这个不要脸的东西,还有脸回来。刘晓梅抱着他的腿说:“春年,你打死我吧……”王春年一脚把她踢个仰八叉,道:“你当初是怎样对我海誓山盟的? 你说过, 这辈子你如若做出下流之事,任凭我下油锅也好,千刀万剐也罢……今天就成全你。”说着,王春年就把她拖出屋门,当着全村男女老少的面, 把她吊在院里那棵歪脖枣树上,用烧红的钢锨,往她身上一下一下地烙着。她痛苦地惨叫着, 牛国才的老婆马桂兰和他儿媳妇张爱英拍着两半儿屁股嬉笑着, 还不失闲儿地喊道“烙,往死里烙她。看她还不好好儿的,看她还偷人养汉。”王春年就真的往死里烙着她。

  刘晓梅“啊”的惊叫一声,醒了。刚醒,就迷迷瞪瞪听见有几个人小声说着话, 打菜庵外边进来。她敛息屏气地闭着眼睛,竟听出是丈夫王春年来了。

  王春年走到她的床前, 探着身子看看, 转过身,泪流哗哗地对着高顺青和李苟妞“扑通”跪下,像鸡啄蜀黍籽样磕着响头:“大叔大婶,救命恩人哪! ” 高顺青和李苟妞一边一个架住他的胳膊往上搀他。

  高顺青招呼王春年和李苟妞坐得离床稍远一点,说:“别理她,叫她多睡一会儿。”

  王春年挨着高顺青坐着, 眼眶里的泪忽忽闪闪打着旋儿。“我都快急疯了。我脚跟脚撵回家,她没回去,我怕她想不开,就连夜跑着沟里、河里、井里… … 到处拐回来拐回去一遍一遍跑着找, 今儿又整整跑着找了一天… … 我真笨, 咋就没想到她会顺着铁路往这边儿来呢?”

  高顺青一声短叹,说人没事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