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铁和他的儿女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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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铁和他的儿女们

  村长倒是捎来了话,一场误会。

  中部

  蒋校尉第一次来王畈,是跟一个女同学。知道他是陡沟集上的,老铁马上拘束起来,角色一下子颠倒了,蒋校尉成了主人,老铁成了来客。天很热,老铁递了甜瓜又杀西瓜,唯恐怠慢了人家。这可是老铁家第一次来有身份的客人。从小到大,老铁一直对陡沟集上的人心怀敬畏。人家一年到头不用下地做活,出门就是集,天一黑就点电灯。连那些偷偷抢抢的小孩都让人羡慕,他们身上的无畏,与乡下孩子的畏缩形成鲜明的对比。

  因为措手不及,午饭有些简单。咸鸭蛋,鸡蛋炒韭菜,鸡蛋炒西红柿,鸡蛋炒丝瓜……乡下只有蛋还算金贵。饭桌上,三个学生说话,老铁插不上嘴。菜剩下很多,老铁几乎没吃啥。趁人家说话的空当,老铁笨手笨脚地给人家搛菜,诚惶诚恐地看人家吃饭,自己一点儿也没觉着饿。他跟镇上的人坐一个桌了!公社两年前改了镇,大门外的木牌子也由陡沟公社改成了陡沟镇。老铁看不出有啥新名堂,粮所验收粮食的还是头仰到云端里,供销社的售货员还是乜斜着眼。唯一变化了的,是大坝下面打了个通道,上面是渡槽,下面走车走人。渡槽上刻着几个字,“五讲四美三热爱”,很大,还刷了红漆,老远就能看到。可惜老铁不识字,他只认得右下角的那几个阿拉伯数字-1983。

  左邻右舍不断有人来串门,有人认出来了,那不是老蒋的儿子吗?街东头卖麻花的老蒋谁不知道?逢集在街上支摊,背集扛一麻篮麻花各村转悠。老铁更是惊讶,老蒋的儿子?蒋校尉可比老蒋清秀多了。

  老铁和他的儿女们(5)

  蒋校尉走后,代星才说,他们在谈朋友。

  老铁木木地愣在那儿。

  大,你反对也没用,我们准备结婚。代星毕竟高中毕业,比她两个姐姐大方,有主见。

  跟他结婚?老铁怀疑自己听错了。

  是的,跟他结婚。代星强装镇定。

  人家答应了?老铁问。

  代星嗯了一声,大,你不要逼我。

  人家爹妈都知道?老铁还是不敢相信。

  代星说,我已经去过他家,他父母同意我们腊月结婚。

  老铁说,小星,我不逼你。去吧,我同意,我和你妈都同意。蒋校尉规规矩矩,一点儿也不见集上孩子的痞。

  那一年的腊八,代星出门。老铁没赶集,这个闺女老铁一定要送一送。这次老铁没叫李魁,他想自己背闺女出门。老铁起得太早,背着粪筐出去转了一圈。外面雪停了,地上一片白,天虽然还没亮,黑黑的屎粪蛋还是能看得见的。

  四千岁你莫要羞愧难当,听山人把情由细说端详,想当年长坂坡你有名上将,一杆枪战曹兵无人阻挡……老铁自己都不知道,他还会唱戏。老铁喜欢越调,每天挨黑的时候都会等着屋里的广播匣子开唱。老铁尤其喜欢申风梅,《诸葛亮吊孝》、《收姜维》,百听不厌。但老铁从来没唱过。好在,外面还没有人,没有人笑他。

  老铁整日在闹市场折腾,这样的早晨有他难得的安静,好像整个王畈只有他自己。水塘上结了冰,老铁也学小孩,扔上去一块半截砖。‘半截砖在冰上打着唿哨,哧溜溜滑到对岸。塘对面是另一个村,塘正好做了两个村的分界线。平日要去那个村,得绕塘过去。老铁像孩子,来了兴致,想试试捷径。

  岸边的冰最厚。老铁一只脚试探着踏上冰面,慢慢把身体的重量放上去,提着身体,小心翼翼朝前移。走到塘中心,脚下有冰裂的咔嚓声,退不能退,老铁心惊胆战地飞过去。

  老铁不想绕一大圈回对岸,弓身侧着朝回滑。这一回,又惊出一身冷汗。

  老铁哪经历过这样的刺激?要不是天亮了,还得再玩几个来回。

  李魁两口子也赶过来。就这一个外甥女了,说啥也得送送。

  蒋家来接新媳妇的是辆汽车,车轮上缠着防滑链。虽说是辆客货两用车,却也是王畈第一个坐上汽车结婚的人家。老铁陪送了一套组合柜,几床大红被子。蒋家说了,下定物时送来的缝纫机自行车就不要再带过去了,留给老铁用。那块表,代星带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