馋老头从大街上站着的闲人口中得知贼豆子和瓦盆的事情后,晕菜了。他简直没有一点思想准备,这个叫瓦盆的穷酸小子,让他无端地想起了“瞎鸡也能找到好米吃”这句谚语。怪不得农村有一句老话就是三不留:牲口老了不留、人老了不留、女大了不留,留下了就是祸害。他把正在上课的贼豆子叫回家,劈头就问:村里的人都说你和瓦盆好上了。
贼豆子平静极了,她略显疲惫的双眼盯着馋老头回答:爹我想嫁他。
馋老头一边跺脚一边说:他瓦盆算什么东西?你真糊涂,这么舍得自己,不是吃亏吗?好闺女,我替你死去的娘求你,替咱家祖宗十八辈求你了,今后别理他了。
贼豆子说:爹,你要真是为了我好就别管我了,我死也跟定他了,要是叫我回来就为了这事,我就回学校上课去了。
没有惊心动魄的争吵,没有眼泪和解释,馋老头眼睁睁地看着贼豆子不冷不热地走了,他想哭、他想叫、他想找个借口一头撞死。无奈之下他想到了大儿媳兰蝶,在这关键时刻,兰蝶就是他的救世主,就是他的主心骨。馋老头着急得如丧家之犬一样,来到南屋,馋老头做出心情十分沉重的样子,像地下党开门看了一下才轻手轻脚关上门,清了清嗓子在兰蝶面前哭了一番,他抽搐着说:贼豆子这个死丫头不知道什么时候和瓦盆给好上了,真是闭门屋里坐,祸从天上来呀!我不盼望自己升官发财,只盼望瓦盆那个王八羔子死了称称我的心。
就在瓦盆死去的茫茫来日,馋老头想到他这天和兰蝶说的这几句话,就是他一生中说的最愚蠢的话。晚上兰蝶抱着孩子来学校找贼豆子,贼豆子正给学生补课。她一进门就说:孩儿们,你们都出去耍去,我和你们王贼豆老师有话说。
学生见是老师的嫂子来了,毕恭毕敬地合上书走了。
兰蝶和馋老头一样,单刀直人地问贼豆子:听说你和瓦盆好上了?依我看你趁早死了那份心吧,小巧他爷爷不答应,就是我们也不答应。
贼豆子一惊,兰蝶的这句话意味着她和瓦盆的秘密全部被公开了,心想这事传扬得真快。她开始打算不承认,可又一想自己已经死心塌地地跟定瓦盆了,迟早也得面对世人。她荣辱不惊地回答:为甚我要死了那份心?饱汉子不知道饿汉子饥,你们都是一家一户老婆汉子和和睦睦地过日子,我呢?都二十多岁了,活了这么大只搞过一个对像就给你们丢脸了?行,我以后谁也不嫁了,省得给你们丢脸。
兰蝶把孩子放到地上,一屁股坐到贼豆子的床上说:饱饭伤心,忠言逆耳,我就知道你听不进去,不说别的,就从家庭来说,咱家在三里五村也算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的人家,瓦盆家是什么人家?种一片树苗,养活一头屎屁眼牛犊子,还有一个瞎了眼的病娘,你不是睁着眼往茅坑里跳吗?
正说着醋红也挺着大肚子进来,兰蝶不计前嫌赶紧起身找了一把椅子,并且在椅子上放了一块棉垫子,扶醋红坐下来。这一向互为仇敌的俩嫂嫂现在已经化干戈为玉帛,站在了同一条战线上,全力反对贼豆子了。醋红一坐下就叹了一口气,这一口气好比在贼豆子的心里压了一块石头。醋红说:瓦盆这小子也就是榨不出油的秕谷子,他都决三十的人了还是一条光棍,你想成家让大哥在工地上给你找个木匠或瓦工,你是个师范毕业生,他是个文盲老畜,你们是冰炭不同炉呀。
贼豆子气哭了,边哭边说:你们也别说了,你们就是想把我找个有钱的人家卖了,给你们买摩托、买汽车。瓦盆是穷人,我是师范生,可现在师范生又不分配工作,在这里代课每个月挣个二三百的,今天用明天不用的吓唬我。就是瓦盆种的那片树,等几年也够我们生活了,你们就是鹤鹑树上叫,意在麻籽地。
醋红说:我们是让你想好,这结了婚再离就麻烦了。
贼豆子说:既然结了婚,死也不离了。俩嫂嫂看这个贼豆子邪中得很深了,人一中邪就不知好歹了,一中邪就油盐不进了,再劝下去也是磨牙费嘴。多说也是白搭,起身便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