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人父母者会表现出各种层次的独裁式支配和奴才式迎合:独裁式支配可以表现得十分柔和(你必须听我的,因为我是你妈妈!)。奴才式迎合则也可以表现得非常骄傲(“你是我儿子,所以我要让你成为我的救星,实现我没有实现的梦想”)……
中国父母几乎人人都会控制术。直接控制:“照我的话去做,否则……”“如果不照我的话做,那么……”或者是巧妙操纵:“我这样做是为你好……”“为了你的学习,我……你怎么能……”
苏珊.福沃德在《中毒的父母》中指出:
控制型父母的成年子女,对于自己的身份常常有一种模糊不清的认识。他们很难把自己视为脱离父母的独立的人。他们不能区分什么是父母的需求,什么是自己的需求。他们看到自己是无助的。
那位传授“乖”是成功秘诀的妈妈发出了这样的叹息:
唉,小孩永远长不大,让人操不完的心,这不昨天我才请假去帮孩子在学校找自行车,他不知道自己把自行车放在哪里。我帮着他回忆,他好不容易记起来放在哪,结果到了那里,不认得哪辆自行车是自己的,还得靠我。
多数中国家长是“孩子的上帝”,不过是中国式的上帝,因为这些家长无法理解《创世纪》中,为什么上帝会允许伊甸园分别存在善恶树,为什么上帝只是告诉亚当“只是分别善恶树上的果子,你不可吃,因为你吃的日子必定死”,却不阻止蛇引诱夏娃……
“乖,听话,让爱你的家长保护你,为你选择,你才会幸福”,与其说这是爱的模式,不如说这是一种控制的模式,只有这样,中国家长们才能顺利实施“压迫”。他们“一直把被压迫者牢牢地控制在依赖的位置上,要通过这样的行为使自己的罪过合理化”。他们以爱为名,强加自己的意志,剥夺了孩子的自我意愿和自我成长。没有主体性,只是服从制度,导致平庸之恶在中国盛行。
2012年4月J省首位奥赛化学金牌得主、斯坦福化学博士、PayPal公司首席软件工程师王庆根在美国因抑郁自杀。
在美国的网络上,网友们传说王庆根是由于工作压力巨大,加上老板是一个非常rude的人,而他又是一个从不会说“不”的好人,日积月累患上了忧郁症。美国一家半导体公司的信息系统负责人吴简清在微博中写道:“他对工作非常努力、认真、仔细,但是面对老板的压力,不敢说不,生生被逼死了,不胜欷歔!”
王庆根曾是成功典范,然后他缺乏自我独立性,“面对老板的压力,不敢说‘不’”,他是一个“好”人,是一个不能自我掌控命运、听命权威的“乖下属”。
在恐惧中,家长作为被压迫者主动压迫自己的孩子。保罗.佛莱雷指出:“压迫者的兴趣在于‘改变被压迫者的意识,而不是压迫他们的现状’,因为被压迫者越是可以被引导去适应这一状况,他们就越是容易被统治。”
面对父母的规定或者制度,苏珊.福沃德认为:“我们通常的反应有两种:要么投降,要么反叛。这两种反应都不利于心理上的解脱。尽管反叛表面上有利于这样,但事实是,如果我们用反叛来回应父母,所受控制的牢固程度恰如我们屈服一样……”
在《胜过黑暗》一书中,尼尔.安德生分析了人类面对制度的三种防卫态度:打败制度、屈服在制度之下、反抗制度。他指出:“家庭制度是最重要的。接下来是学校及社会。”
在中国家长的完美期待以及不放松的控制之下,尼尔.安德生所说的三种防卫态度在我们的访谈中体现得十分明显。综合苏珊.福沃德和尼尔.安德生的研究,根据我们的访谈,我们在表中列出中国“乖”孩子和中国“坏”孩子在压迫下的生存状态。
家长不放松的控制孕育着孩子情绪失控的危险,有时一场考试的失利会成为导火线,引发自杀悲剧。教育家马卡连柯在《儿童教育讲座》中指出,家长建立在错误基础上的威信——通过高压获得的、通过妄自尊大获得的、通过说教获得的、用收买获得的、用友谊获得的……都是“力图用任何手段制造听话的假象”,最终培养出的是懦弱的人,虚伪不诚实、自私自利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