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治学-卷三
通过这些论证,似乎已可解答前述的"最高治权寄托于什么?"这个问题,及接踵而来的又一问题:"自由人或公民集团中的一般公民,既无财富又无才德,他们在最高治权中能发展什么本领.发挥什么作用?"辩难者可提出这样一个观点:让这类人参与最高职司,他们既少正义或欠明哲,就难免不犯罪过和错误.但是这里也可以从另一观点提出反质:假如不让他们分享一些权利,又会发生严重的危害;假如一个城邦中大群的穷人被摈于公职之外,这等于在邦内保留着许多敌人.在两难的处境中寻求出路,就让他们参与议事和审判的职能.因此,梭伦及其它某些立法家把平民群众作为一个集体,就要给予两种权力:(一)选举执政人员,(二)在执政人员任期届满时,由他们审查行政的成绩或功过;但是按照他们每一个人各自的能力,却是不得受任官职的.当平民群众会集在一起时,他们的感觉与审察是够良好的,这种感觉和审察作用同较高尚一级〔行政人员〕的职能相配合是有利于城邦的......恰恰好像不纯净的杂粮同细粮混合调煮起来,供给食用,就比少许细粮的营养为充足;至于他们每一个人,假使分别地有所审察,这终究不够良好的.
但是这样安排平民群众参加议事和审判职能的政体内存在着某些困难.第一,人们可以提出这样的意见,对医疗事件的得失要有判断,必须询问具有医术能够疗治这类疾病的人,即医师;对于其它一切行业和技术,也是这样.有如医师的功过应由医师们集合起来加以审查,其它各业从业者的功过也应该由同业加以审查.医师,种类有三:(一)施行医疗工作的一般医务人员,(二)业有专精,能担当领导工作的高级医师,(三)还有知道一般医疗技术的〔业外〕人士......这样的业外人士几乎在每一行业中都是能够找到的;这些人的判断能力并不弱于我们所列举的从业人员和专家.转到次一问题即选举问题时,人们又可以提出同样的原则.辩难者可以说,必须是同业的专家才能举出真正的人才.只有精于几何学的人们才可能确切地选定一位测量员,只有老于航海的人们才能选定一位舵师;尽管在某些行业.某些技术中有些行外人士也非常擅长识别从业人员技术的精疏,但是总不如业内的专家为熟谙.按照这个原则,辩难者认为,无论是选举执政或审查行政功过都不适宜于平民,对于群众就不应该使他们执掌最高治权.可是,这些辩难的理由是不充分的.我们前面曾经说起过的论点,在实际上可以拿来答复这种质询.假如群众不是很卑贱的人们,就个别而言,他的判断能力不及专家,但当他们集合起来,就可能胜过或者至少不比专家们有所逊色.又,在某些技术中,创作者不一定是最好的评判家,当然更不是唯一的评判家.这些技术作品,在没学习过这门技术的人看来,也是可以识别而加以评判的.例如,一幢房屋就是非建筑者也懂得的事物:实际上房屋的所有者,即住户,有时竟比建筑师更擅于评判房屋的好坏.同样的,对一支舵,舵师比一位造船木匠就更擅于鉴别,对一席菜肴,最适当的评判者不是那位厨师,而是食客.
经过这番论辩,对于平民群众议事和审判权力的责难可以说已有了充分的答复.但同这个责难相联系,还可引起另一责难.如今,所赋予素质较低的人们(平民)的审议权力实际上高出于高尚的人们所承受的行政职务,这是荒谬的.选举执政人员,以及在执政人员任满后审查他们的功过,这些都是城邦的大事;可是,我们就见到有些城邦政体把这些大事交给群众团体,在这些城邦中对于这些大事,公民大会就执掌了最高权力.且城邦的财政官或者将军,或任何高级官吏,家产和年资的条件总是较高,驾御在这些职司之上,担任议事和审判的公民大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