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脂球-02
伯爵洗了牌又发牌,羊脂球一上来就得了三十一点,玩牌的兴趣不久就平息了纠缠在各人头脑里的忧虑.不过,科尔尼德却发现卢瓦佐夫妇在串通作弊.
大家正要坐到桌旁吃饭的时候,弗朗维先生又出现了,并且用带痰的声音说道:"普鲁士军官让我问问伊丽莎白.鲁塞小姐,她是否还没有改变主意."
羊脂球站在那里,脸色惨白,忽然又变得通红.她气得喘息着,连话都说不出来了.最后她勃然大怒:"您去告诉这个恶棍,这个卑鄙的家伙,这具普鲁士的死尸,我永远不会答应;您听清楚了,永远不会,永远不会,永远不会!"
胖老板出去了.大家围着羊脂球问来问去,要她说说军官为什么见她.她一开始不肯说,但马上就愤怒得控制不住自己了:"他要干什么?......他要干什么?......他要跟我睡觉!"她这样喊着.大家都义愤填膺,谁也不感到这句粗话刺耳.科尔尼德把酒杯放回桌上时使劲一顿,连酒杯都碎了.大家齐声痛骂这个粗野的无耻之徒,个个怒气冲天,团结对敌,似乎人家也要求他们每个人都承担一份要她作出的牺牲一样.伯爵厌恶地宣称这些人的所作所为就像古代的蛮族.太太们对羊脂球更是百般安慰和同情.两个修女只有吃饭时才露面,她们低着头一声不吭.
然而在第一阵狂怒过去之后,大家还是吃了晚饭,不过很少说话,人人都若有所思.
太太们很早就回到房间里去了,男人们则抽着烟打起纸牌来.他们请弗朗维先生一起玩,是想巧妙地问问他,有什么办法可以使军官不再阻挠他们.可是他只想着他的牌,对他们的话不闻不问,而且不断地催促:"打牌,先生们,打牌."他是如此专心致志,连痰都忘了吐,所以胸腔里的声音往往拖得很长.从深沉的低音到小公鸡学打鸣时的嘶哑尖叫,凡是哮喘的各种声音都在他嘘嘘作响的肺里应有尽有.
当他的妻子困得吃不消而来找他的时候,他竟然拒绝上楼.她就独自走了,因为她一向"值早班",天一亮就起床;而她的男人是"值晚班",总是准备和朋友们一起通宵不眠.他向她喊了一声:"你把我的牛奶鸡汤放在炉子前面."便又去打他的牌了.后来大家明白从他身上什么都问不出来,便表示该回去了,于是每个人都上了床.
第二天大家还是起得相当早,都怀着一种不明确的希望,一种更加强烈的想动身的愿望,一种对在这个可怕的小旅馆里再过一天的恐惧.
唉!马依然都在马厩里,车夫还是不见踪影.大家无所事事,就在马车周围转来转去.
午饭吃得相当不愉快,大家对羊脂球的态度都冷淡了,他们的看法经过夜间的思考已有所改变.他们现在几乎有点怨恨这个妓女,为什么没有偷偷地去找那个普鲁士人,好让旅伴们醒来时都喜出望外.还有什么比这更简单的呢?再说又有谁会知道?她可以对军官说,她是看到大家处于困境才动了恻隐之心,这样就能保住面子了.对她来说这种事情有什么要紧!
不过,还没有人承认有这些想法.
下午大家闷得要命,伯爵提议到镇子周围去散散步.科尔尼德宁愿呆在壁炉旁边,两个修女白天都在教堂里或者神甫家里,除此之外的每个人都穿戴整齐,一伙人便出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