匹克威克外传(四)-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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匹克威克外传(四)-49


    "绅士们,我所以特别描写我伯父在街心里走着,把大拇指插在背心口袋里,是因为,正如他时常说的(而且有很大的理由),这个故事里没有一点特别的地方,除非你一开头就清清楚楚了解他一点儿也不是欢喜荒诞无稽或者浪漫行径的人.
    "绅士们,我伯父把大拇指插在背心口袋里一路走着,沿着街道的中心,嘴里一时唱一节情歌,一时唱喝酒的歌;两者都唱厌了就吹吹音调和谐的口哨,直到他到了那连系爱丁堡的新旧市区的北桥.他在这里停留了一会儿,看看那些在半空中一层叠一层的奇怪的不规则的光群,它们在老高的地方闪霎着,高临空中,看上去就像是繁星,从一边的堡垒的垣墙里和另一边的凯尔顿岗上射出来的.它们照耀得好像真有什么空中楼阁;同时,古老的美丽的市镇在下面朦胧和黑暗之中沉沉地睡着:像我伯父的一个朋友所说的,它那日夜被古老的射箭岗看守着的圣路的小教堂和宫殿,仿佛是什么脾气乖张的守护神,阴沉沉.怒冲冲地高耸在他守护了这么久的古城之上.绅士们,我说,我伯父在这里停留了一会儿,四面看看;然后,对那稍为开朗了些的天气......虽然月亮在落下去了......恭维了几句,就像先前一样又大模大样走下去:很神气地拣着马路中心走,简直好像什么人会跟他争这个权利似的.事实上根本没有什么人想作这种争夺;所以,他就这样走着,大拇指插在背心口袋里,安静得像羔羊.
    "我伯父走到莱斯路尽头的时候,得穿过一块很大的荒地,才能走到他回寓所必须走过的一条小街.那时候,在这块荒地上有一片属于一个车匠的围场,这人是和邮局订了契约,买那些破旧的邮车的;而我伯父非常欢喜车子,无论旧的.新的,或者半新的,所以他突然决定离开他走的路,不为别的,只为了从栅栏的缝子里望一望那些邮车:他记得看见了大约一打的车子,被弃置和被拆散了,堆在那里面.我伯父是那种非常热情的.容易动感情的人,绅士们;所以,他觉得从栅栏外面不能够看个清楚,就爬过栅栏,安安静静地坐在一根旧车轴上,开始带着很庄严的神情观察那些邮车.
    "车子也许是一打,也许还多些......这一点我伯父没有弄得十分确实,而他是一个对于数目字忠实得一丝不苟的人,所以他就不愿意说得确确实实......不过它们全都乱七八糟地放在那里,乱得无以复加.车门已经由铰链上卸下来而且搬走了;衬里已经被撕掉,只是这里那里有一只锈钉挂住一片;灯没有了,辕杆早已不见了,铁制品生了锈,油漆剥蚀了;风在光秃秃的木板的裂口里嘘嘘地响;积在车顶上的雨一滴一滴地滴进车里,发出空洞而忧郁的声音.它们是已死的邮车的腐朽的骨架,而在这荒凉的地方,在这深夜,它们显得沮丧而悲哀.
    "我伯父把头撑在两只手里,想到多年以前坐在这些旧车子里飞奔着的忙忙碌碌的人们,现在也是沉默而改变了;他想到无数的人,这些破烂腐朽的车子之一,曾经一夜又一夜,持续了许多年,经历了一切的气候,带给他们所焦急盼望的消息,热烈期待的汇款,健康和平安的保证,疾病和死亡的突然的宣告.商人.爱人.妻子.寡妇.母亲.小学生.听见邮差敲门而蹒跚地向门口赶去的婴孩......他们全都是多么盼望着古旧的邮车来临呵.而现在他们都上哪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