匹克威克外传(一)-14
"'罢了,该死的车子,,汤姆.斯马特说(汤姆是欢喜乱咒乱骂的),'该死的车子,,汤姆说,'这要算是倒霉,那我就该死!,
"你们可能要问我汤姆.斯马特已经是够倒霉的了,他怎么还说不算倒霉.我可说不出道理来......我只知道汤姆.斯马特是这么说的......或者至少是他老对我伯父说他是这么说的,反正都是一样.
"'该死,,汤姆.斯马特说;母马嘶鸣着,像是它恰好也抱着这个意见.
"'起劲点儿.老女人,,汤姆说,用鞭梢子拍拍栗色母马的颈子.'像这样的夜里,赶路是不行的了;我们一找到人家,我们就去歇夜;所以你快一点儿走就早一点解决.啊呵,老女人......慢慢儿地......慢慢儿地.,
"究竟是因为那泼妇似的母马懂得汤姆的话呢,还是因为它觉得站着不动比跑着更冷,这我当然不知道.不过我知道汤姆的话一说完,它就竖起了耳朵跑起来;跑得那么快,使得那土色马车震得像是每根红色幅条都要散开来撒在玛尔波洛冈的草地上了;连汤姆那样一个赶车的好手,都制止不住它的步子,直到它自作主张,把车子拉到离冈子尽头大约八分之一哩远.靠马路右手的一家小旅店门口.
"汤姆把缰绳丢给旅馆马夫,把鞭子插在驭者座旁边,就对那房子的楼上匆匆看了一眼.那是一座奇怪的老房子,上面盖着一种木瓦,里面大约是嵌着大梁,山形墙上的窗子完全凌空突出在小路上,一扇很矮的黑的大门,门里面有两级陡峭的台阶,走下去就通到屋子里了,这跟现代式样的六级浅浅的台阶走上去到屋子里可不同.可是那是一个看样子很舒服的地方,酒吧间的窗子里有一盏灯,灯光强烈而愉快,明亮的光线射到马路上,连对面的篱笆也照亮了;对面的窗子里有一股红色的闪光,开头只是隐约地看得出来,不一会儿就在那放下来的窗帘后面强烈地亮起来,那表示里面的火炉被拨旺了.汤姆用一个有经验的旅行者的眼睛看到了这些小小的细节,就尽他的几乎冻麻了的肢体所能做到的,敏捷地下了车,进了屋子.
"不到五分钟,汤姆就在酒吧间对过的房间......就是他想像到有炉火在熊熊烧着的那间房子......安置下来了,他面前是一点儿不含糊的一炉热烘烘的火,有这么不到一蒲式耳(蒲式耳:容量名,约等于三十六公升.)的煤和抵得上半打酸栗树那么多的柴,堆得有半截烟囱那么高,并且轰隆轰隆.噼啦噼啦地响着,那声音本身就会叫任何明白事理的人心里热起来.这是很舒服的,可是还不仅如此,因为有一个穿得整整齐齐.眼睛很亮.足踝很美的女侍者,把一条很干净的白台布摊在桌上了;汤姆把穿了拖鞋的脚搁在炉挡上坐好,背对着开着的门,就看见火炉架上的镜子里反映的一片酒吧间的迷人的景色,一排排令人愉快的绿色瓶子和金色签条,腌菜和蜜饯的罐子,乳酪和熟火腿,还有牛腱子,都放在食物架上,排成了极其诱惑的和精巧的行列.哪,这也是很舒服的哩:可是还不仅如此哪......因为在酒吧间里,在一张最精致不过的.放在最旺不过的小小壁炉面前的小小桌子旁边,坐了一位大约四十八岁左右.一张脸孔像酒吧间一样叫人舒服的.娇滴滴的寡妇,她显然是这旅馆的老板娘,是这一切可人心的财物的最高统治者.整个这幅图画只有一点美中不足,那就是一个高个儿......一个很高的男子......穿了缀着发亮的柳条形钮子的棕色大衣,长了黑络腮胡子和波浪式的黑头发,他正坐着和那寡妇一道喝茶,而且不用多想就看得出他是在认认真真地劝她不要再做寡妇,同时给他自己一种从此以后直到老死都可以在这酒吧间里坐着的特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