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翰_克利斯朵夫(九)-卷九-燃烧的荆棘-第二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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约翰_克利斯朵夫(九)-卷九-燃烧的荆棘-第二部


    克利斯朵夫打了个寒噤,赶紧跑了.这句话象火箭一般的射到他的心里.
    他没头没脑的望森林里钻,朝着回家的方向爬上山坡,因为心绪很乱,迷了路,走进一个大松林.一片阴影,万籁无声.不知从哪儿来的几点火黄的阳光透入浓厚的阴影.克利斯朵夫被这几道光催眠了,觉得周围漆黑一团.他踏着厚厚的针毡,象脉管般隆起的树根常常绊他的脚.树下没有一株植物,没有一片鲜苔.枝头上也没有鸟声.树身下部的枝条已经枯了,所有的生机全躲在上面有阳光的地方.再望前去,连这点儿生意也熄灭了.那是树林中间被某种神秘的病侵蚀的部分.各种细长的地衣象蜘蛛网似的包裹着红红的松枝,把它们从头到脚捆缚着,从这一株树蔓延到那一株树,把森林窒息了.它们象水底下的海藻,到处伸着触角.四下里也如同海洋深处一样的静寂.高头的阳光暗淡了.死气沉沉的林中不知怎么溜进了一片雾,包围着克利斯朵夫.一切消灭了;什么都没有了.他乱窜了半小时;白茫茫的雾越来越浓,变得黑沉沉的,刺他的喉咙;他自以为望前直走,其实在那里绕圈子,松树上挂着其大无比的蜘蛛网,雾气经过的时候在网上留下摇摇欲坠的水珠.临了,天罗地网似的迷阵漏出一个空隙,让克利斯朵夫走出了海底森林,又看到些生气蓬勃的树木,松树跟榉树的无声的斗争.但周围还是没有一点儿动静.酝酿了几小时的静默,骚动起来了.克利斯朵夫停下来听着.
    突然之间远远的来了一阵波涛.树林深处先卷起一阵风,象奔马似的到了树顶上,树尖都象水浪一般的波动.那阵风好比弥盖朗琪罗画上的上帝在百丈巨涛中汹涌而来,在克利斯朵夫头顶上滚过.森林为之战栗,克利斯朵夫的心也为之战栗了.那是大地回春的先兆......
    然后一切又静下来.克利斯朵夫懔懔然赶回家,两腿索索的抖个不住,走到屋门口,象被人追逐似的望后回顾了一下.天地仿佛死了.山坡上的树林都死气沉沉的睡着了.静止不动的空气显得异样的透明.万籁无声.唯有一道剥蚀岩石的泉水,呜呜咽咽的替大地唱着哀歌.克利斯朵夫浑身滚热的睡下.和他一样烦躁不安的牲口在隔壁的牛棚里骚动......
    夜里,他迷迷忽忽的似睡非睡.远远的又起了一阵波涛:风又来了,这一回却是飙风,......是春天的季候风,它吐出灼热的呼吸,使酣睡未醒,打着寒噤的土地感到一点儿温暖;它把冰溶解了,把一路上的甘霖都给带来了.土洼那边的树林中,风象打雷一般咆哮怒吼,越来越近,越来越膨大,以千军万马之势冲上山坡;整个山林都是一片呼啸声.屋子里有匹马嘶鸣不已,几头母牛也跟着叫.克利斯朵夫坐在床上听着,连头发也竖了起来.狂风吹到了,呼呀呼呀的直叫,定风针格格的响着,屋瓦乱飞,屋子也摇摇欲动.一个花盆给吹在地下,打破了.克利斯朵夫没有关严的窗哗啦啦的打开了,一阵热风直冲进来,劈面吹着克利斯朵夫,也吹到了他裸露的胸部.他跳下床,张着嘴,连气都透不过来.似乎有个活的上帝冲进了他空虚的灵魂.这就是复活!......空气进入他的喉管,新生命的波浪灌饱了他的脏腑.他觉得自己要爆裂了,想要叫喊,叫出他又痛苦又快乐的情绪,但他只能吐出几个没意义的声音.纸张被狂风吹得满屋乱飞;他摇摇晃晃的用手臂敲着墙,在房间里手舞足蹈的嚷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