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翰_克利斯朵夫(九)-卷九-燃烧的荆棘-第一部
但他们也会象大人一样为了政治与宗教而争论,那时也就和大人一样的愚蠢.和谐的空气破坏了.她讲着奇迹,九日祈祷,赦罪日,镶着纸花边的圣像;他学着祖父的口头禅,说这些都是胡闹,可笑.他讲起老人带他去参加的集会,她也鄙夷不屑的打断他的话,说那些人都是酒鬼.双方的语气变得难听了,提到彼此的家长:一个把祖父侮辱对方母亲的话说出来,一个把母亲侮辱对方祖父的话说出来.然后他们又互相攻击本人,尽量找些不客气的字眼.这当然很容易;他说出最粗野的话,可是她能找到最恶毒的.于是他走了.下次再见的时候,他说他曾经和别的女孩子在一起,她们都长得漂亮,大家玩得很痛快,还约好下星期日再见.她一声不出,假装不把他的话放在心上;可是突然之间她发作了,把编织的钩针摔在他头上,嚷着叫他走开,说她恨他,随后把双手捧着脸.他走了,心里并没为了胜利而得意.他很想拿开她瘦削的小手,跟她说刚才的话是假的.但他为了傲气,硬着头皮撑下去.
终于有一天,人家代兰纳德报复了一下.......他和工场里的伙伴在一块儿.他们不喜欢他,因为他不理人,也因为他不说话或太会说话:幼稚,夸大,象书本上或报纸上的文章......(他脑子里装满了这一套).......那天大家谈着革命跟将来的世界.他兴奋得不得了,说话很可笑.一个同伴恶狠狠的挖苦他说:
"得了吧,你太丑了.将来的社会上不会再有驼子.象你这种家伙一生下来就得给淹死的."
那一下他可从雄辩的高峰上直跌下来,狼狈不堪的住嘴了.旁人都笑弯了腰.整个下午他咬紧牙关,一声不出.傍晚他回家去,急于想躲在他的一角自个儿痛苦.奥里维路上遇到他,看他面如土色不禁吃了一惊.
"啊,你心里不好过.为什么呢?"
爱麦虞限不愿意回答.奥里维很亲热的追问,孩子老不开口,牙床骨直打哆嗦,象要哭了.奥里维搀着他的胳膊,带他到家里.奥里维对于疾病和丑恶有种本能的厌恶,那是生来不能做慈善会修士的人都免不了的;但他一点不流露出这种情绪.
"是不是人家和你过不去?"
"是的."
"怎么回事呢?"
这时孩子可忍不住了.他悦他长得丑,同伴们说他们的革命没有他的份.
"也没有他们的份,同时也没有我们的份,"奥里维回答."那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我们是为着后来的人干的."
孩子听到革命要这么晚才成功,不免很失望.
"为了替象你这样成千成万的少年,成千成万的人谋幸福而工作,难道你不乐意吗?"
爱麦虞限叹了口气:"可是自己能有一些幸福究竟是舒服的."
"孩子,别不知好歹.你住的是世界上最美的都市,生在最奇妙的时代;你并不傻,眼力也很好.你想,周围有多少事值得你去看,去爱."
他给他指出了几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