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翰_克利斯朵夫(九)-卷九-燃烧的荆棘-第一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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约翰_克利斯朵夫(九)-卷九-燃烧的荆棘-第一部


    "对不起,"他又说了一遍.
    随后忽然兴奋起来,他更放低了声音,又惶惑又羞愧的说:
    "告诉你,兰纳德,我也相信上帝了,跟你一样."
    "真的吗?"
    "真的."
    他这么说是特别为了表示自己宽宏大量.但说过以后,他的确有些相信了.
    两人相对无言,彼此也瞧不见.外边是美妙的夜晚.残废的孩子喁喁的说:"一个人死了才舒服呢!......"
    他听到兰纳德轻微的呼吸,便说了声:"再见!"
    兰纳德也用着温柔的声音回答:"再见!"
    他心情轻快的走了.兰纳德原谅了他,他很快活.其实这苦命的孩子暗中也乐意兰纳德为他而痛苦一下.
    奥里维又躲在家里了.不久克利斯朵夫也回来了.真的,他们俩不是干社会革命的人.奥里维不能和这些战士联盟.克利斯朵夫不愿意和他们联盟.奥里维因为是被压迫的弱者而躲避,克利斯朵夫因为是独立不羁的强者而躲避.可是尽管一个蹲在船首,一个蹲在船尾,他们总还是在那条载着劳工队伍与整个社会的船上.自以为精神洒脱,意志坚强的克利斯朵夫,用一种带着鼓励意味的关切的态度,看着无产阶级团结起来;他喜欢到骚动的平民堆里混一下,让精神松动一点,事后觉得自己更有劲更新鲜.他继续跟高加来往,偶尔也仍旧上奥兰丽铺子去吃饭,在那儿兴之所至,毫无顾忌,什么怪僻的论调都不会使他吃惊;他还故意放刁,煽动人家把话越说越荒唐,越说越激烈.在场的人竟弄不清克利斯朵夫是否正经,因为他一边说一边激动起来,终于忘了他本意是闹着玩儿的.大家的醉意把艺术家也熏醉了.有一回他得了灵感,在奥兰丽铺子的后间作了一支革命歌曲,立刻给人背熟了,第二天就传遍工人团体.因此他犯了嫌疑,受到警察当局的注意.消息灵通的玛奴斯有一个年轻朋友,叫做爱克撒维.裴那,在警察局办事,同时也喜欢文学而自命为崇拜克利斯朵夫的,......(因为第三共和的看家狗中间也渗进了无政府思想与享乐主义).......他告诉玛奴斯:"你们的克拉夫脱简直胡闹.他想充英雄好汉.我们是知道底细的;可是上级很高兴在这些革命阴谋中抓个外国人......尤其是德国人,......这是诬蔑革命党私通外国的老办法.倘若这傻瓜不小心,我们就得抓他了.那不是麻烦吗?你去通知他一声."
    玛奴斯告诉了克利斯朵夫,奥里维要他谨慎些.克利斯朵夫却不以为意.
    "得了罢!"他说."谁都知道我不是个危险人物.难道我不能玩一下吗?我喜欢这些人,他们象我一样的作着工,象我一样的有个信仰.老实说,信仰是不同的,我们不是一条战线上的人......好罢,打架就打架,我不怕......有什么办法?我不能象你这样缩在壳里.跟布尔乔亚在一块,我透不过气来."
    奥里维的肺不需要这么多空气.他待在狭小的屋子里,和两个精神安定的女朋友做伴觉得很舒服.那时亚诺太太忙着慈善事业,赛西尔专心抚养孩子,口口声声只谈着孩子,也只跟孩子谈着,嘁嘁喳喳,学着小鸟的声音,把孩子那种不成腔的歌曲慢慢的变做人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