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翰_克利斯朵夫(八)-卷八-女朋友们-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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约翰_克利斯朵夫(八)-卷八-女朋友们-01


    这样,根据物以类聚的原则,他周围有了一群志同道合的人,仿佛是一个天才的家属,在他身上汲取营养,同时也给他营养.这集团慢慢的扩大,终于形成一颗以他为中心的集体灵魂,......好象一个光明的世界,一个无形的星球在太空中运行,把它友爱的歌声跟一切星球之间的和声交融为一.
    正当克利斯朵夫和他那些精神上的朋友有了神秘的联系的时候,他的艺术思想发生了重大的变化,变得更宽广,更富于人间性.他不再希望音乐只是一种独白,只是自己的语言,更不希望它是只有内行了解的艰深复杂的结构.他要音乐成为和人类沟通的桥梁.唯有跟别人息息相通的艺术才是有生命的艺术.约翰.赛巴斯蒂安.巴赫在最孤独的时间,也靠着他在艺术中表白的宗教信仰和其余的人结合为一.亨德尔和莫扎特的写作,由于事势所迫,也是为了一批群众而不是只为他们自己.连贝多芬也得顾到大众.而这是大有裨益的.人类应当用这种话提醒天才:
    "你的艺术中间哪些是为我的?要是没有,那末我不需要你!"
    这种强制使艺术家第一个得到好处.当然,只表白自己的大艺术家也有.但最伟大的总是那些心儿为全人类跳动的艺术家.谁要面对面的见到活的上帝,就得爱人类;在自己荒漠的思想中是找不到上帝的.
    然而当代的艺人谈不到这种爱.他们只为了一批虚荣的,混乱的,脱离社会生活的少数人士写作,......这等少数人士绝对不愿意分享别人的热情,或竟加以玩弄.为了不要跟别人一样,他们宁可和人生割绝.这种人还是死了的好.我们可是要走向活人堆里去的,我们要喝着大地的甘乳,吸收人类最圣洁的部分,汲取他们爱家庭爱土地的感情.在最自由的世纪,意大利文艺复兴的代表拉斐尔,在那些圣母像中讴歌母性的光荣.今日谁能为我们在音乐上作一幅《圣母坐像》呢?(拉斐尔所作圣母像多至不胜枚举,《圣母坐像》为其中之一,现藏意大利佛罗伦萨毕蒂博物馆.)谁能为我们作出人生各个阶段的音乐呢?你们一无所有,你们法国一无所有.你们想拿些歌曲给民众的时候,不得不剽窃德国往日的名作.在你们的艺术中,从底层到峰顶,一切都得从头做起,或者重新做起......
    克利斯朵夫和此刻卜居在外省的奥里维通信,想靠书信来继续他们从前产量丰富的合作.他要他搜集优美的诗歌,和日常的思想行动有密切关系.象德国的老歌谣那样的,例如圣书或印度诗歌中的片段,宗教的或伦理的颂歌,自然界的小景,关于爱情的或天伦的感情,清晨,黄昏与黑夜的诗歌,适合一般淳朴而健全的心灵的东西.每支歌只消四句或六句就行,表情要极朴素,用不着发挥得如何高深,用不着精炼的和声,你们那些冒充风雅的人的卖弄本领对就是没用的.希望你爱我的生命,帮助我爱自己的生命!替我写些《法兰西的祈祷》罢.咱们应当找些明白晓畅的曲调.所谓艺术的语言,我们应当避之唯恐不及,那是象今日多少音乐家的作品一样,变了一个阶级专用的术语.应当有勇气以人的立场而非以艺术家的立场说话.瞧瞧前人的作品罢.十八世纪末期的古典艺术,就是从大众的音乐语言中来的.如格路克,如一般创造交响曲的作者,初期歌谣的作家,他们的乐句和巴赫与拉穆的精炼高深的句子比较起来,有时会显得平淡庸俗.但就是这种本地风光的背景造成了伟大的古典作者的韵味与通俗性.它们是从最简单的音乐形式,从歌谣里来的;这些日常生活里的小小的花朵,深深的印在莫扎特或韦伯的童年的心上.......你们不妨效法他们,写作一些为大众的歌曲.以后你们再创作交响乐.越级有什么用?金字塔不是从顶上造起的.你们现在的交响乐只是一些没有躯干的头颅.噢,美丽的思想,你们得有一个身体啊!必须有几代耐性的音乐家和群众亲近.一个民族的音乐决不是一朝一夕所能建立起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