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里,羸弱的农奴躬着背扶别人的耕犁,

　　沿着黑心肠的地主的犁沟蠕蠕而动,

　　屈服于皮鞭.

　　在这里,所有的人一辈子拖着重轭,

　　心里不敢萌生任何希望和欲念,

　　在这里,妙龄的少女如花绽放,

　　却供恶霸无情地蹂躏摧残.

　　日渐衰老的父亲们的心疼的命根子,

　　那年轻力壮的儿子,那劳动的伙伴,

　　自然,要去替补农奴主家的

　　受折磨的奴仆,丢开自己的家园.

　　啊,但愿我的声音能够把人们的心灵震撼!

　　为什么我的胸中燃烧着不结果实的热情,

　　而命运偏偏又不赋予我威严雄辩的才干?

　　朋友们啊!我是否能够看见......

　　人民不再受压迫,农奴制尊圣旨而崩陷,

　　那灿烂的霞光最终是否能够升起......

　　在文明的自由的祖国的九天?

　　水　仙　女(这首诗曾被审查官季姆科夫斯基禁止发表.六年后,一八二六年才得以收入诗选,当时曾引起宗教界对教育部长的不满.)

　　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位僧人

　　在湖畔的老林里想修行成仙,

　　他苦苦地磨砺自己......

　　吃斋.祷告.坐禅.

　　长老已经为自己掘好了坟墓,

　　用一把恭顺的小铁铲......

　　他虔诚地祈求圣徒

　　让他如愿以偿地归天.

　　有一年夏天,这位隐士站在

　　那破败的茅草屋门前,

　　对着苍天默默地祷告.

　　密林渐渐变得更加幽暗;

　　湖面上升起了雾霭,

　　一轮红色的圆月在云端

　　顺着天穹悄悄地滚动.

　　僧人抬眼凝望着水面.

　　望着望着,不由地充满恐惧;

　　他的心里感到茫然......

　　他眼见波涛翻腾起来,

　　复又平静下去......刹那之间......

　　蓦地......轻盈有如幽魂,

　　洁白有如山冈上初雪耀眼,

　　一个赤裸的女子袅袅出水,

　　默默无言地端坐在岸边.

　　她看着那年老的僧人,

　　梳理着湿淋淋的发辫.

　　这位圣徒吓得浑身颤抖,

　　望着她那娇媚的容颜.

　　她向他频频地招手,

　　又匆匆地把头儿轻点......

　　然后,像陨落的流星,倏忽

　　隐没在浩淼的水波下面.

　　忧郁的长老通宵没有入眠,

　　次日也没有做祷告,整整一天......

　　他神魂颠倒,时不时地看见,

　　美丽少女的影子在眼前浮现.

　　幽深的老林又笼罩上夜幕;

　　月亮啊又飘忽在云端,

　　少女又来到湖岸上坐下......

　　是那样苍白,那样娇艳.

　　她凝望着,频频地点首,

　　从远处,戏弄地把飞吻频传,

　　她像孩子般玩耍着,拍打浪花,

　　她笑声爽朗,哭声令人爱怜,

　　她召唤着僧人,娇媚地呻吟着......

　　"僧人啊,僧人!来呀!来我身边!......"

　　然后蓦地,隐没在晶莹的波浪里;

　　一切复归于深沉的寂然.

　　第三天,不能忘情的苦行僧

　　痴坐在那诱惑人的岸边,

　　盼望着那美丽绝伦的少女,

　　然而夜幕又降落在林间......

　　朝霞又驱散了夜的黑暗:

　　僧人的影子从此不再出现,

　　顽童们只看到他那把银须

　　漂浮在平静的水面.

　　隐　　居(这首诗是法国诗人安托万.阿诺(1766—1843)同名诗的意译.普希金增加了原诗中所没有的一句:"远离暴君们和无知之辈"(为了发表不得不对这一句加以缓和,改为"远离吹毛求疵的无知之辈").)

　　远离吹毛求疵的无知之辈,

　　隐居在远乡的人可真福气,

　　他把时光分给辛劳和慵懒,

　　他把时光分给怀旧和希冀;

　　命运给他送来了朋友,

　　仰仗着造物主的恩惠,

　　他避开了使人昏睡的愚夫,

　　他避开了惊人美梦的泼皮.

　　欢　　宴

　　我喜欢黄昏的宴饮,

　　欢乐是宴会的主人,

　　而席间的立法者是

　　自由......我崇拜的女神,

　　直到天亮,干杯的欢呼声

　　淹没了高亢的歌声阵阵!

　　宾客的席位越来越宽,

　　酒瓶的地盘越来越紧.

　　"咏科洛索娃"

　　咏科洛索娃(彼得堡女演员亚历山德拉.米哈伊洛夫娜.科洛索娃(1802-1880)于一八九年一月在拉辛的悲剧《爱斯菲尔》中充任主角;这个角色以前是由著名女演员叶.谢.谢苗诺娃(1786—1849)扮演的.普希金不仅把她作为女演员给予很高评价,而且为她所倾倒.)

　　爱斯菲尔里一切都使人着迷......

　　谈吐是那样地使人陶醉,

　　披着红袍,步态典雅庄重,

　　披肩的鬈发又浓又黑,

　　眉毛描画得那样浓重,

　　秋波含情脉脉,声音圆润甜美,

　　手臂,香粉施得那样惨白,

　　还有那双笨重的大腿!

　　......以上苏杭译

　　给 多 丽 达

　　我相信:我被爱;心儿需要相信.

　　不会的,我的爱,她不会假惺惺;

　　一切都很真诚:那阴燃的恋情,

　　那娇羞,美惠女神的无价赠品,

　　不加修饰的随意穿戴和话语,

　　还有那些稚气得可爱的名字.

　　*　　*　　*

　　我熟悉战斗,爱听刀剑相击,(这首诗为诗人听到西班牙革命的消息后有感而作.)

　　""我熟悉战斗,爱听刀剑相击......""从小我就把武功崇敬,

　　爱玩浴血厮杀的游戏,

　　死亡在我看来十分可亲.

　　忠诚的自由战士,年富力强,

　　但若不曾与死亡对阵,

　　他就不曾把极乐品尝,

　　也不配受用娇妻的爱吻.

　　*　　*　　*

　　唉!她为何还要闪现(这首诗写于尤尔祖夫.这里的"她",指尼古拉.尼古拉耶维奇.拉耶夫斯基将军之女,因她患重病,全家迁至南方.普希金被流放到南方时曾和拉耶夫斯基将军一家友好相处过一个时期.)